琉璃殿上,月灵州与西夜州的到来让筵席变得肃然。伊洛徵迎客进门,但四十八翕侯对这两位“客人”多有异议,尤其是有世仇的月灵州。
神女雪玉尘仙姿佚貌,不可方物,众人投去的目光大都是赤裸的审判。他们都牢记着祖辈传达的旧恨,可亲眼见着年轻漂亮的美人儿,那些遥远的呼唤又显得无足轻重。
西夜州的新王就是传说中丢失数年的小王子,哈迪斯一派将人寻回苍岭潜伏于皇城,在阿尔赫烈相助沙州定坤高地的时候,小王子反杀出血路重掌权柄。
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新王,名唤燕塔尔。
燕塔尔一双厌世眼眸唯独对上阿尔赫烈方才显露出几分其他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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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西夜王,你二人于我城门口击鼓,可是要参加夏围。”伊洛徵开口询问。
燕塔尔最先回话,他说:“历年夏围都少不了我们苍岭诸州,本王想沙州都能不计前嫌前来参围,西夜州又有何不可呢?”
沙州王就在席上,面对这个狂妄自大的臭小子的寻衅,他也不愿拂了乌州的面子,冷哼一声算是回击了。
但伊洛徵并未轻易应答,他问:“可你之前未受赤谷城拜帖,如此随便行事倒叫我们不好招架。”
“君王说话真客气,”燕塔尔却不很客气地回道,“你们在延州刺瞎了哈迪斯一只眼睛,又再我们回城路上断了他的脚筋,究竟是谁不好招架呢?”
延州王只知晓哈迪斯被一个汉家女刺瞎了眼睛,但不知道脚筋也被人挑了,其他君王投以询问目光之时,他摊了摊手意为与他无关。
哈迪斯向天神发过誓,此生绝不踏进乌州一步,此番燕塔尔前来确实未见他的身影。
阿尔赫烈看着燕塔尔,压了压唇角。
伊洛徵心中有数,他道:“想必你也要参加峡谷之战,真是少年豪杰,追求果敢,只是不知你们西夜州会拿出什么作为战资呢?”
“牛马、土地、奴隶不过平平之物,今年夏围我已秋刀谱奉为战资。”
提到秋刀谱,伊洛徵看了眼阿尔赫烈。
燕塔尔也顺之看去,轻蔑含笑:“大家只知秋刀谱闻名,却不如右将军切身感受过秋刀的厉害,右将军,本王说的对吧?”
席间有浅浅议论之声。
阿尔赫烈却漫不经心地说:“你要听实话吗?你阿克耶在世时确实以刀法绝世自称,不仅苍岭高地受其迫害,便是南北两道也心有余悸。只是,人之不幸,莫过于自足,若不然再好的绝世刀法也保不住性命,所以我杀他,易如反掌。秋刀,练的是心境,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持刀人一贯强蛮没有好下场,只有心存善念才能练就必杀之技。”
阿尔赫烈一式柔招打得燕塔尔涨红了脸,或许这段话在场旁人不甚理解,但燕塔尔不同,他有幸在世间最美好的人身边生活,他的心,是被感悟过的。
燕塔尔的眼角亦逐渐泛红,他又是一声冷笑:“所以你们赤谷城,是敢还是不敢让本王参加夏围呢?”
伊洛徵说:“你以至宝为筹,怎好拒绝,西夜州可以参加夏围。”
“本王赢得魁首之后,乌州王可别忘了,你还要应允一个请求。”
“当然,老规矩,不杀人,不交金,不割城。”
“很好。”
燕塔尔达成目的也不想再留在殿上与人惺惺作态,临走前他看向站在旁侧的月灵族人,目光最终落于神女的身上。
陆姩回望着他,曾经的憉城少年如自己一般,俨然成为一州之主。
只听燕塔尔唏嘘开口:“神女……呵,世事无常,真是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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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塔尔一出殿,便看见了她。
萧明月站在台阶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怕自己看错人又怕错看人。
“夜奴。”她唤。
燕塔尔一步一阶,缓慢走下。
他无视眼前人。
萧明月只觉心间悲愤难抒,她大步上前想要抓住燕塔尔:“夜奴!你为何见我一言不发!”
西夜州侍卫突然拔刀相向:“退下!”
一侧的花玲珑亦是气愤,她喊道:“你们大胆,这可是右将军阿尔赫烈的夫人!”
陆九莹也出声:“夜奴,宋家家主寻你不得,少家主也为你忧心,你怎么到了西境不与家中报个信?”
燕塔尔本不想理会,听到陆九莹说话他咬咬牙,转过身来:“安宁公主是吧?你一个和亲公主不理外交,倒有闲心来管教旁人,是了,听闻你以前在中原便是个仰人鼻息,趋炎附势之人,所以无论你做什么,走到哪,只要张一张你那巧辩之舌,便会有人心甘情愿地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