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阿尔赫烈此时起了身,他走到木栏处看向楼台之外,阿聿亦起身跟在后头,等着将军发话。
“边关堪舆图。”
阿尔赫烈轻启出声,淡漠说道:“长明王戍马一生,何惧敌人知晓战地,能让他紧张的无非是训养私兵的地方,倘若当时撞破谋事的人是金少仪,那他假死逃离云中只有两个去处,要么回憉城要么来长安,可憉城有陆灏,长安有陆义,哪一处都难以让他存活。”
阿聿也是这般猜测,他说:“金少仪最终选择来到长安,看来是想揭发长明王的罪行,可单凭一张图,一张嘴如何能成事?”
“金少仪若想成事,必须得有一位足够威信的亲王诸侯替他进言,但长安朝野诡谲,他能信任且容易相见的人寥寥无几,城阳王应当是唯一的选择。”
“这下坏了,”阿聿有些担忧,“城阳王该不会要替金少仪向孝帝告发长明王吧?”
“城阳王不会这么做。”
世人都道城阳王一生庸碌,文武不全,耕耘五十年老来得女,家中竖不起一根顶梁柱,这才阖家吟风弄月,朝歌暮弦。可随着江淮王、林义王等亲王相继反动叛变之后,活着的亲王诸侯不是被遣离就是被掣肘,更有甚者以各种罪名赐死,能悠闲自在地活在孝帝眼皮子底下唯有城阳王一人。
城阳王活得有多肆意,赖于他与孝帝的距离。一个是纵横天下的虎豹,另一个,则是细嗅花香的狸奴,可虎豹与狸奴孰强孰弱?世人略窥一斑,雾里看花。
阿尔赫烈分析中原情报十余载,他认定城阳王不会去帮金少仪,相对,城阳王也不会去害金少仪,如若不然,当日金少仪怎能活着出府。
金少仪想要举发长明王罪行无异于搏命,只怕没人敢与他站为一线。
阿尔赫烈思及此,觉得有些意思:“这个小三郎,倒在我们的意料之外。无妨,任其自流,不必去管。”
“将军以为此事要不要告知神女?”
“她若知晓只会让明日行事变得更复杂,再者,”阿尔赫烈转头看向阿聿,眼底难掩冷漠,“我们要的是神女回乡,至于陆灏,帮得了则帮,帮不了也是他的命。”
阿聿右臂放置胸前,应了声诺。
彼时高台听闻几声鹤鸣,天空湛蓝,云起絮飞。
阿尔赫烈的目光落在远处小道,那处有一抹红色身影,他动了动唇角:“现在,就只剩这一个问题了。”
萧明月牵着天涯从苜蓿草场回鹤华台,听说苏尔曾做过马倌,极善与灵兽相处,她就想着找来再看一下天涯的耳朵。
走至河畔时,前方站在一人。
阿尔赫烈拦在路口,一如既往地负手而立,模样清冷:“你家翁主过了考校,可高兴?”
萧明月顿了顿,而后回他:“自是高兴。”
说话间,天涯突然变得躁动不安,它不吃萧明月递来的青草也不让她摸脑袋,十分倔强地扯动缰绳想要脱离掌控。
“嘘,嘘——”
“别动!”
萧明月忙手忙脚地拉住辔头,试图安抚天涯,可天涯并不领情甚至扬蹄做出攻击的举动。萧明月躲闪间松了手,只见天涯哒哒哒地跑到河畔,停在阿尔赫烈的身边。
阿尔赫烈扬手抚摸着天涯的鬃毛,见它耳朵异状,轻叹出声:“可怜的马,找了这么个不负责任的主人。”
天涯突然嗤鼻,似在回应。
萧明月如何听不出话外之音,她这个主人着实失了颜面。天涯被柳文嫣射伤耳朵,心中怎能不怨,可眼下还不能寻事,故而面对阿尔赫烈言语相激,也并没有反驳。
阿尔赫烈见她不说话,拍了拍马背,天涯便踏步往前,垂首晔池饮起水来。
此时阿尔赫烈也走到萧明月面前,他问:“你还记得这里吗?”
萧明月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阿尔赫烈不等她回答,径直又道:“你躲避小霍将军追踪的那个雨夜,我便是在这里救了你。”
她记得那个雨夜。
他如一束耀眼的光芒照进幽暗的深水之中,救她上岸。
少女的心动也许是从握住那双手开始怦然。
可阿尔赫烈接下来的话击碎了萧明月的幻想,一张薄唇之下尽是无情:“当时我救你,你承诺为我做一件事情以报救命之恩,如今我想到了,还望你能践诺。”
“明日上巳,我要你劝阻九翁主,不得进入三雍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