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阁的宏伟殿堂中,一封弹劾的奏疏如同重磅炸弹,猛地砸在了李东阳的案头。他习惯性地轻轻拿起这份文件,但随即,他那平日里淡泊如水的眉头,却如乌云密布,深深地皱在了一起。
李东阳不敢耽搁,急匆匆地赶往刘健的公房,步伐间仿佛都带着火急火燎的紧迫感:“刘公……”
刘健正埋头案牍,闻声抬眸,目光如炬,淡淡地询问:“何事?”
“刘公,请过目这封奏疏。”李东阳恭敬地将弹劾信件递上。
刘健接过,脸色一变,惊愕地张口:“刘瑾,那东宫的宦官,竟敢擅自踏入辽东?坚壁清野?此事我竟闻所未闻!”
话音未落,兵部尚书马文升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刘公,究竟何事?朝廷何时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兵部同样接到了何岩的秘密报告,马文升一见,脸色铁青,这已不仅仅是扰民那么简单,简直是陷民于水火。
何岩虽是能言善辩之辈,但在这等天大的干系面前,他既不敢违抗皇命,又不敢揽下责任,于是悄悄地将消息传递给了兵部,生怕自己成了替罪羊。
刘健惊讶地看着风风火火的马文升,再瞧瞧李东阳,疑惑地说:“陛下旨意中只字未提坚壁清野,太子殿下又怎会插手其中?刘瑾这等胆大妄为,究竟意欲何为?”
这一连串的问题,仿佛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暗夜,其实大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负图……”刘健深邃的目光穿透了马文升,如同洞悉一切:“兵部可有接到鞑靼袭击锦州的消息?”
马文升摇头,沉默片刻后,他眼神坚定地回答:“没有确切消息,但大同那边昨日却传来急报,鞑靼向大同增兵,大有倾巢而动的迹象。”
刘健听后,忧虑更甚,大同虽固若金汤,但万一鞑靼铁了心,谁能保证不会有闪失?而与此同时,锦州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刘健沉思片刻,目光锐利地盯着马文升:“负图,坦白说,锦州真的有可能遭受袭击吗?”
马文升沉默了,作为兵部尚书,他的责任重大,必须给出明智的判断。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马文升凝视着刘健,语气坚定:“可能性虽存,但微乎其微。鞑靼人狡猾如狐,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然而,经过兵部官员的深入研讨,袭击大同的可能性更低,风险却最小,一旦得手,收益最大。”
这番实话,掷地有声,道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马文升凝重地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辽东的锦州,那片土地,仿佛被命运之神诅咒,一旦踏足,便如踏入了泥沼。即便能够跨越辽阔的大宁,但那代价,简直是以血肉为祭,惨烈得让人不忍目睹。一旦攻不下锦州,明军如同困兽之斗,前方枕戈待旦,后方却又面临朵颜卫的威胁,这等策略,岂不是自讨苦吃?”
刘健长叹一声,眉宇间闪过一丝愤懑:“刘瑾啊刘瑾,你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他的叹息,仿佛带着无尽的悲愤,如同一声惊雷,震撼人心。
然而,作为内阁首辅,他又能说些什么?怎能将怒火倾泻于太子?他只能将满腔怒火化作对刘瑾的判决:“刘瑾,你虽为阉人,但罪孽深重,远胜鞑靼!”
在锦州,刘瑾纵容恶行,毁田地,伤民谷,将无数军民驱使于冰天雪地之中。锦州之地,本就狭小,如何能容纳十万生灵?巡按御史李善的奏报,粮食尚可,但一夜之间,已有两命丧生,这还只是开始,不知还有多少无辜者将遭受磨难。
“真正的灾难,还不在于刘瑾,他不过是玩弄权术的阉人罢了。真正令人痛心疾首的,是翰林修撰欧阳志,那本是圣贤之徒,竟与刘瑾狼狈为奸,这等行径,简直是丧尽天良!”马文升怒不可遏,对阉人早已心怀成见,而对欧阳志的所作所为,更是痛心疾首。
刘健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欧阳志虽忠厚,但这般行为,实在是有人暗中指使。去请新建伯林蒙来,我要问个究竟。”
刘健对欧阳志的评价颇高,但此事牵扯太大,若不查明真相,恐怕清议沸腾,都察院也会陷入混乱。欧阳志背后之人,早已众人皆知。
“冤有头,债有主,此事必得追究到底。”刘健心中已有定论,随即唤来书吏,前去传唤林蒙。
马文升在值房中,长叹不已,九边之地,兵部之责,大同已是一片狼藉,锦州之事,更是让他头疼不已。他期待着林蒙的到来,他要好好质问一番,这林蒙,实在太过放肆,放着京中好日子不过,偏要去锦州搅动风云。
而刘健却如老僧入定,他隐隐觉得,林蒙或许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对于林蒙,他早已满腹疑云,甚至,他心中暗暗猜测,或许这鞑靼人侵袭的,正是锦州。
当鞑靼铁骑如同梦魇般逼近锦州,这等险象环生之事,却如同天边流星,虽耀眼却罕见。若是因小概率事件而让锦州军民怨声载道,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林蒙,你难道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横插一脚军务,不怕激起千层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