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蒙的目光穿透众人的心绪,未及触及王守仁,他的声音便如激流破冰,响彻在静谧的会议室。
“今日,我们直面捉拿钦犯之道。欲擒贼先擒王,首先要认清这贼,这丐帮之主,那王三,他们不过是心魔作祟的乱臣贼子。而在这西山脚下,藏着多少曾为乱臣贼子的身影?乱臣贼子,看似无足轻重,但要一网打尽,仅凭锦衣卫的武力,那不过是杯水车薪,捉襟见肘!”
林蒙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停下话头,那双清澈的眼眸如星辰般熠熠生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今日,我要传授你们的,正是这破除心魔的真谛。要知道,乱臣贼子,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七情六欲,他们畏惧痛苦,恐惧死亡。没有人天生就是乱臣贼子,而要真正肃清他们,仅靠厂卫的严刑拷打,是远远不够的!”
他深吸一口气,话语如春风化雨,娓娓道来。
“圣人云,教化至上,此言不虚,我林蒙对先贤之智深表敬意!”
“然而,后世之儒生却误读先贤之意,以为教化便是反复灌输君臣之道,便能国泰民安。此等观念,真是荒谬至极!”
会议室中,每一个人的呼吸都似乎被林蒙的话音所牵引,寂静无声,唯恐错过任何一字一句。
林蒙大胆直言,直指读书人的痛点,却毫不畏惧。
“我,林蒙,品行高洁,今日所讲,便是为了你们这些即将踏上仕途的门生。要知道,为民父母官,首在安民,若民不饱腹,何来礼义廉耻?‘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此乃古训,不可不察。”
林蒙的目光扫过欧阳志等门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你们都是我林蒙的得意门生,将来要担当大任。今日这堂课,便是要你们明白,民非草木,皆有血肉之情。他们或许学问不及你们,但同样有生老病死之需。明白了这一点,为官之道,便豁然开朗。何为好官?好官如我,能使反贼变顺民。何为庸官?庸官只会将顺民逼成乱党。”
“这钦犯之谜,你们可有兴趣一探究竟?有兴趣的,便请上台一展身手。”
“……”
林蒙轻轻摇头,似乎对无人响应感到些许失望,但他眼神中的坚定却未减半分,他凝视着门生们,严肃地追问:“现在,你们,真的明白了我的话吗?”
欧阳志等人面面相觑,眼中映照出林蒙那深沉的期望。
林蒙心中泛起一阵苦涩,仿佛手中紧握的钥匙,却不知如何解锁门生们心中那厚重的木讷。
唉……
正当林蒙长叹之际,一声清亮如泉的呼唤划破沉寂:“我悟了,大道至简,知行合一!”
“大道至简……知行合一……”林蒙顺着声音望去,一时竟如坠云雾,难以捉摸其中的奥秘。
然而,他那如鹰隼般锐利的智慧,无疑又捕捉到了些什么。
问题是,那些领悟,真的能与他的言语相匹配吗?
回想起弘治皇帝尚在太子之位,便在詹事府中,饱受严师苛责,耳濡目染的都是《论语》、《大学》等经典教诲。
然而,今日他亲自捉拿钦犯,以身说法,这等场面,却是前所未有的罕见。
尤其是王三的悔过,非但没有激起他胸中的怒火,反而涌起一丝说不出的酸楚。
他轻叹一声,起身而立,周围众人目光如炬,无不惊叹于陛下那出人意料的领悟力。
弘治皇帝步出学堂,迎面而来的是一缕清新的山风,让他瞬间从那窒息的尘嚣中挣脱出来。
但这,并非最重要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经意间瞥向萧敬,心中波涛汹涌,眉宇间不禁微微一皱,声音低沉而有力:“天下像王三这样的人,究竟有多少?”
萧敬脸色微变,犹豫了一下,终于低垂了头,不敢直面皇上的目光。
弘治皇帝自然明白,他的沉默,正是他的尴尬。
书中的道理,人人皆知。可为何,今日林蒙寥寥数语,却让他有了前所未有的触动?
他看着萧敬那谦卑的背影,脸色凝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们自然不知,数万厂卫,不及林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