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对万恶的旧社会有概念吗?”
“华北大饥荒;川黔湘鄂赣大饥荒;北方八省大饥荒……你知道当年沪上,每年挤进来多少难民?”
“古人以‘鹑衣百结’来形容人之衣服褛褴者,而沪上郊区人民之衣服褴褛,此‘鹑衣百结’四个字连一半也形容不出,因其衣服非百结,乃系千结万结。”
“普通人一件衣服是穿终身,或穿数辈,最先是一件单衣,破一洞,加一补,以至补到几十层,有布片,有麻片,形形色色,冬夏全是此一件,昼夜仍是此一件。”
“而此衣服尚不能普及于每一人,尚有多人穿草衣。儿童十五六岁以下,终年是赤着身,有太阳时,晒太阳取暖,无太阳时则藏于草中,女孩十五六岁时,仍多无破裤可穿,仅用麻片以遮身……”
“我阿爸,虽然做点小生意,但因为要供我读书,家中其实也不算富裕,他还要“孝敬”沪上的那些官吏,否则货物,都入不了港……但那年,棉花减产,阿爸,没钱孝敬那些官吏了……在港口,他和运输部的民国官吏起了冲突,随后在港口,被活活打死!”
“我用草席子和一个板车,把我阿爸带回的家。”
“我想替他伸冤,替他讨个公道,结果在沪上警察厅……连门都没进,他们就管我要银元。我把家里的银元都给了他们,但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我阿爸,死于脚滑?脚滑?他身上可是有弹孔啊!弹孔啊!他明明是被人用枪打死的?我听见,沪上警察厅的警探在背后说,死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棉花贩!”
“死的只是一个民国小小的棉花贩……看那却是我的父亲。”
“我那时,就意识到,民国……烂透了!什么民主啊?还不是在吃人?”
魏若来,低头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布棉鞋,露出的棉花。
“我知道,自己在沪上,替我父亲,找不回公道了。”
“但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应该是有公道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草是绿的,水是清的,做儿女的能尽个孝道,想娶回家过日子的女人不该是个土娼,为国战死的人要放在祠堂里被人敬仰,读书人能把读的书派上用场;人……至少他妈的能活得像个人啊!”
魏若来的表情,变得悲伤。
其他的工人鬼魂,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他们此前,似乎也未见过,魏老爷的情绪如此激动。
林弦站在一旁,和曹老鬼对视了一眼。
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魏若来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他抬起头。
“所以,我离开了沪上,经,在工人夜校读书的表弟引荐,加入了那抹红色……”
“但民国官吏,不准许我们存在,他们封禁我们的刊物,逮捕工人夜校的学生,也不准工会存在……我们只能东躲西藏。”
“可就在这时,让我们更加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东北……被民国高层,拱手相让!大部队被强行撤走,各路军阀看戏,民国官吏,卖国求荣,和倭寇狼狈为奸!国将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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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所有的同志,都被气疯了。”
“但就在这时,我们接收到消息……东北地区,部分士兵,违抗军令,不曾撤走,人民自发组成游击队;和倭寇抗衡。”
“不少东北的同志,也没有放弃!所以我们在沪上开会后,臻选出一批同志,决定北上支援!帮助组建队伍,对抗倭寇。”
“我就这么去了东北……”
林弦倒吸一口凉气。
他点了点头。
但很快,他的眉头又轻轻皱起。
他看着魏若来身上,单薄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