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纷飞,却似不识疲倦,一连数日,严寒如魔咒般笼罩着这座古老的城市。人们怨声载道,但这凛冽的寒风,却使得西山煤矿挖掘出的无烟煤成了抢手货,供不应求。
北京城已沉浸在一片纯白的幻境中,那空中飞舞的雪花,宛如漫天飞舞的蒲公英,层层叠叠地覆盖在这座古老都城之上,为它披上了一袭银白的盛装。
安定门的守军,准时揭开厚重的城门,呼啸的寒风中,士卒们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他们冻得面容僵硬,蜷缩在门洞中,手紧紧地握着,准备严密筛查出入城的人潮。
然而,在这冰封的天气里,入城者寥寥无几。
城门外,一片雪白无垠,没有一丝被践踏的痕迹。唯有在苍茫的官道尽头,急促的马蹄声如利箭破空而来,这声音激起了守军们的警觉,他们只见一道白雾中,一人一骑如同幽灵般突现,骑士似乎已被冻得无法动弹,而他的坐骑却踏着雪地,留下了一串串深深的蹄印,马鼻中喷出热气。
骑士背着一个竹筒,上面火漆的痕迹清晰可见,他身着黑色长袍,风尘仆仆,那身形在门洞中犹如旋风一般,新军们本能地后退,不敢轻易阻拦。
这是一份急如星火的八百里加急快报,守军们仅凭那身形便知其来自西南,那瘴气弥漫、湿气重重的地域。如此急报,通常是灾祸临头的征兆,西南……难道出了大事?
……
林蒙每次踏入詹事府,总是带着几分懒散,因为他天性懒散。但这不妨事,那位百户大人早已替他“打卡”,这份人情,林蒙暗自记下,他怀疑那位百户大人是不是在暗示某种友谊,不过这些小事,他并不放在心上。踏入詹事府,便见朱厚照身着绒毛蟒袍,神采奕奕地对林蒙说:“老林,你又迟到啦?跟我一起去觐见吧。”
“觐见?”林蒙心中有些忐忑,在这京师,他无所畏惧,唯有觐见皇帝,才让他感到一丝不安。皇帝表面上和蔼可亲,但林蒙总觉得,那双眼睛里藏着狡黠。
就像那次,皇帝毫不客气地夺走了煤矿的一半股份,尽管那原本是朱厚照的,但皇帝的行事风格,让林蒙觉得他宽宏大量背后,隐藏着强盗的本性;又比如,他希望在西山建铁坊,打造工具,本以为易如反掌,却被皇帝以沉默回应,这让林蒙感到困惑。
林蒙微笑着说:“臣就不去了,殿下自便,臣要忠心耿耿,守护殿下,这是臣的责任。”
朱厚照瞪眼:“少废话,你不想去见驾,你以为我想去吗?我总觉得今天右眼皮直跳,这不是要挨揍的征兆吗?可宫里来人了,早有吩咐,要你跟我一同进宫。”
林蒙咧嘴,发出一阵略显做作的笑声:“哈哈,真是天赐良机,臣这颗心,早就如同煎饼果子般,渴望着能亲自向陛下献上我的肺腑之言,哈哈……哈哈……”
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刘瑾早已备下一匹骏马,林蒙轻轻一跃,稳稳落座。
他们沿着崇文门踏入金碧辉煌的皇宫,放下马蹄,踏着刚被清扫过的雪地砖,朱厚照沉思着,忍不住抱怨:“本宫心里那个不平衡啊,父皇怎么就能抢走我的煤矿呢?”
林蒙心中明镜似的,深知朱厚照虽是天真烂漫,但骨子里却藏着勃勃雄心,他可不是自己那般浑浑噩噩的货色。林蒙暗自思忖,这位太子殿下,其实一直渴望有所作为,以让世人刮目相看。
然而,从皇帝到满朝文武,都把他当成了孩子,即便是历史上,朱厚照继位后,也只是被大臣们哄着的小皇帝,想要成就一番伟业?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林蒙不禁对朱厚照投去一抹同情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殿下,你知道吗?真正的财富,不在金银财宝,而在……”
朱厚照好奇地歪头,好一会儿,终于摇头放弃。
林蒙忍俊不禁,讽笑道:“殿下,你不觉得你这智商有点让人捉急吗?”
林蒙眼神闪烁,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财富的真谛,你难道没想过吗?比如,那些每日从各地急速送往宫中的奏疏,若是殿下能提前一步掌握这些最新资讯,比如江南突发的洪水,若殿下能提前得知,那又会如何呢?”
“救灾?”朱厚照迷茫地回答。
林蒙嗤之以鼻:“不,殿下,那是财富!一旦提前知晓水患,江南的丝绸产量必将大减,而丝绸价格必然上涨,掌握了这些信息的你,只需坐等银两滚滚而来。再比如,若奏疏中提到山东、南直隶的匪患,那又如何呢?”
朱厚照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他仿佛找到了新的航向:“你的意思是,本宫可以每日陪伴父皇,在暖阁里批阅奏疏,顺便……”
林蒙正色道:“殿下,别胡思乱想,我可没这么教过你。”
“……”朱厚照涨红了脸,有些尴尬:“你明明说了。”
林蒙坚持己见:“我没有,别乱猜,别冤枉我。”
林蒙在他人眼中或许是个糊涂虫,但他的心思却比谁都清楚。引导太子殿下涉足这滩浑水,固然容易,但一旦东窗事发,皇帝震怒,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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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雪花飘飘的紫禁城深处,两双皮靴在雪地上踏出坚定的步伐,留下两串清晰的足迹。
…………
每日清晨,弘治皇帝都会与三位内阁大学士密室商议国事。
在古往今来的辉煌历史长卷中,大明王朝的皇帝们曾以一日一朝的勤勉着称。然而,当太祖朱元璋的英明之火渐渐熄灭,子孙们似乎继承了更多的懒散基因,一日一朝的朝会成了摆设,直至成化年间,竟演变成一个月一度的“皇帝出巡”。
然而,当弘治皇帝朱佑樘踏上了皇位,他的勤勉却如破晓的曙光,照亮了整个朝堂。他毅然决然地将朝会由一日一次增至一日两次,晨曦与正午,皇帝与大臣们的智慧火花在此交锋,更有时,为了解决燃眉之急,他们夜以继日,直至月挂中天,皇帝才肯放下手中的笔,安歇于暖阁之中。
那温馨的暖阁内,刚刚探讨完近期天象的奇异,弘治皇帝便萌生了从西山煤矿采集无烟煤,以救济京郊贫民的念头,随即,一阵咳嗽打断了这份宁静。
刘健,这位忧国忧民的忠臣,看着龙体欠安的皇帝,忍不住劝道:“陛下,您的勤政举世皆知,即便太祖高皇帝,也未必能及。但这样的日夜操劳,龙体堪忧啊。”
弘治皇帝苦涩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愁:“朕即位之初,朝政散漫,百姓疾苦,内忧外患,种种困境,都是先皇帝不理朝政的后果。朕虽不敢诽谤先帝,但江山易主,朕有责任将这烂摊子整治得风清气正。如今,朕有了儿子,绝不能让子孙后辈再接过一个烂摊子。朕多付出一份辛劳,便是为太子朱厚照的江山添一分清明;朕多做一份事,便是为太子减轻一分烦恼。朕以先帝为鉴,更希望太子无需面对内忧外患,只需专心治国,这份忧愁,便是朕肩上的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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