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齐淑芳一脸不解。
张裁缝正色道:“你准备的绸缎都是彩色,做衣服的话,红色绸缎需要用红线,绿色绸缎需要用绿线,如果用白线的话露出针脚就不好看了。你自己准备了线,我们直接用,正好,如果你没准备,用我们的,你得补线票给我们。”
齐淑芳瞬间懵了,“做衣服还得自己准备线?”
张裁缝点点头。
“我……我没准备线,以为直接用你们的,所以手里也么有线票。”齐淑芳着急起来,难道没办法做衣服了?不要呀,她可是准备好久了,就差临门一脚。
张裁缝老婆忍不住道:“你这么马虎?我看你料子准备得很充足,怎么把线忘了?还好老张攒了不少彩线,担心你家里的线不够用,都带过来了。用我们带来的线吧,你用布票抵线票,布票拿到百货商店也能买线。你应该有布票吧?”
“有有有有!我去拿。”差点以为衣服没法做了,齐淑芳赶紧找出自己攒的零碎布票过来让他们挑选和线票相抵的数目。
张裁缝收了布票,他老婆拿着皮尺给齐淑芳量尺寸,分头忙碌。
找裁缝做衣服可真不容易,齐淑芳感慨。
张裁缝老婆记录尺寸,张裁缝把布料铺在案上,打粉线画样子然后裁剪出衣袖、前襟和后襟等,在他用红绿线亲手缝制袄裤面子、袄领面子的时候,她老婆用缝纫机把棉布里子拼缝起来,又用绸缎碎布缝制梅花盘扣、琵琶扣。
他们两人干活相当利索,态度非常认真,齐淑芳靠着门框看了片刻,然后拿起画册,仔细翻看,相中了女青年身上穿的工装裤,又看中了双排扣的呢子列宁装。
“张师傅,等你们做完棉衣,再给我做两身衣服,我看工装裤不错,一定得做一条。”
裤子中最不土气的款式大概就是工装裤了。
这是齐淑芳看完画册后的想法。
“行啊。”做这一行,一向是多做多得,张裁缝爽快地答应,“做工装裤的话,最好用劳动布,面料挺括,而且好看。”
齐淑芳笑道:“我家里正好有劳动布。”
就是因为面料厚实硬挺,她没时间也没耐心自己动手做,一直留着,连同慕雪寻给她寄了几块好布料,齐淑芳一起拿到东偏房,说明自己需要做的衣服,张裁缝的老婆一五一十地在本子上记下什么料子做什么衣服,最后一算,足足有六件衣服。加上正在做的两身棉衣和齐淑芳想用剩下的蚕丝棉给自己和丈夫各做一件棉坎肩,够他们两口子忙活好几天了。
张裁缝老婆很高兴,笑容顿时生动起来。
很久没人找他们做衣服了,家里的粮票大部分都给三个孩子带去上学,另外一部分又补贴给双方父母,如果没有齐淑芳今天的登门,他们两口子两三天后就要断顿了,所以看到齐淑芳准备做饭,她小声道:“淑芳同志,我们回家吃饭,你给粮食或者粮票行不行?”
齐淑芳一愣:“你们不在我家吃饭?”
张裁缝老婆把自己家的情况说了一遍,“我和老张都没有工作,按配给一个月只有二十一斤粮食,除了年前那会儿,平时很少有人找我们做衣服,人家自己缝缝补补了,又省钱又省粮。可是,我和老张的父母年老多病,孩子都住在学校里,哪个都得照应到。我们家就剩一斤多高粱面,你要是给粮或者粮票,我拿去换几斤红薯回来,我们两口子能多撑几天。”
虽然大伙儿都说请人上门做工必须得管几顿饱饭,但是她以前跟丈夫登门给人做衣服的时候吃的饭都是清汤寡水,一点都不划算,她担心齐淑芳也做这样的饭菜给他们吃。
二斤粮就不同了,节省点,够他们俩吃一两天。
齐淑芳不知道张裁缝老婆的想法这么多,她希望张裁缝夫妇认真地给自己做衣服,以后自己买回缝纫机,还想向他们学习怎么做衣服,就笑道:“你和张师傅用心给我做衣服,我中午管你们一顿饭,然后给你们十斤红薯和一块五毛钱,怎么样?”
张裁缝老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真的?”
“真的。”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不是吗?用二三十斤红薯结个善缘,未尝不可。
张裁缝老婆连连道谢,张裁缝在旁边说了一句:“你给我们一块钱就行了。粮食可比钱重要,我们吃你一顿饭,收十斤红薯,再收一块五的工钱就过分了。”
“老张说得对,淑芳同志,你愿意给红薯,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齐淑芳见他们执意如此,便答应下来,乐得省下五毛钱。
她中午炖了一只半干不湿的野兔子,炒了一盘萝卜丝和一盘酸辣白菜,用红辣椒拌了一碟芥菜丝,主食是玉米稀饭配着三合面的卷子,看着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张裁缝老婆眼圈一红,立即向齐淑芳道歉,说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么丰盛的饭菜,我们过年都吃不到!”张裁缝老婆擦了擦眼泪。
“请你们来做衣服,无论如何都得让你们吃饱。张师傅,赵大姐,快趁热吃吧。”齐淑芳很想说自己得知他们按天算工钱时,也曾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他们偷懒,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可没有赵红英这份坦诚。
赵红英就是张裁缝老婆的名字,之前没说,现在才告诉齐淑芳。
吃饱喝足,张裁缝和赵红英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动力,到下午六点钟准备回家之前,不仅把两身棉衣做了出来,而且还把其他衣服样子的粉线都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