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愈发觉得,这位郡主看似柔弱,实则冷厉狠绝,他想,若是废太子有反心,这位郡主说不定真敢举起造反的大旗……野兽的吼叫从山顶传来,秦一立马挥散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拔剑走到慕岁宁身侧。“你觉不觉得不对劲?”她们已经靠近山顶了,却一丝血腥气也没有。“什么?”“没事。”或许祁云宴只是暂时找了个躲避之处,这些野兽还未找到他罢了。秦一知道她要上山顶的决心,抽出一把小臂长的短剑,“这柄剑更好用些,郡主拿好,切记不要离开属下身边,山顶除了狼,或许还有虎豹,属下虽能一搏,却不一定能尽数斩杀。”虎豹的力量大的惊人,若是只出来一只还好,要是两只,他也只有逃命的份,但慕岁宁完全不会武,那时他肯定得先救她,若是她受惊拖后腿,那他们可能都得死这儿。慕岁宁察觉他的紧张,安慰他,“放心,我衣袖里还带了不少简术给的驱兽药,若是我们分散我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对了,你运气怎么样?”秦一,“……一般。”否则也不至于在家有万贯钱财、又数不尽的家仆时,成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祁云宴的暗卫。“郡主呢?”“……也一般。”否则也不至于做个话本里的短命女配了。两人对视一眼,礼貌的笑了笑,一起朝山顶走去。刚出现,就迎面遇上了一群狼,绿油油的眼睛在黑夜里格外瞩目。慕岁宁:……她抓紧秦一给的短剑,与他背对而立,袖中的药粉也紧握在了手里,在第一头狼扑上来时,咬住颤抖的牙飞快将药粉洒了出去。噗呲!短剑砍进温热的兽身,鲜血溅在身上,透过衣衫黏在皮肤上,狼牙近在智齿,高高的张开,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和刺耳的嘶吼!鲜血很快刺激了其他的狼,秦一手起刀落,长剑都快卷刃。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慕岁宁居然真的一次也没有发出尖叫,尽管她没有习武有些难跟上他的脚步,但每一次都竭尽全力跟来了,让他不必多费心去保护她,而是尽力对付这些狼群!直到最后一声狼吼平息,慕岁宁才全身近乎失力的半扶着一侧的枯树,沉沉呼出口气。白色的热气很快在空气里消散,“郡主,我们得尽快离开,血腥味很快会吸引来其他野兽。”说不定还有慕衡风安排的刺客也在暗处。“嗯,走。”慕岁宁跟上秦一的脚步,两人往其他地方寻去。山顶说大不大,但因为山路难行,旁边就是悬崖,甚少有人来,以至于草木成林,加上今夜伸手不见五指,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祁云宴!”“公子!”呼唤仿佛会被黑暗吞噬,但慕岁宁仍旧没停,一时担心祁云宴或许遭遇了不测,一时又担心他可能还剩一口气,就在某个冰冷的角落奄奄一息的等着自己。秦一几次劝她停下来歇一会儿,她都拒绝了,直到再次遇上野兽。这次,是一头黑熊。黑熊体型壮硕,一双黑眼满是遇见猎物的凶光,就连秦一都忍不住紧了紧掌心的汗,“郡主,我引它走,您寻个安全的地方先藏起来。”话落,当即挑衅了黑熊,引它往黑暗里奔去。声音渐远,慕岁宁紧握手里已经卷刃的短剑,将剩下为数不多的驱兽药粉洒在自己身上,才继续往大雪里找去。秦一忘了,她不是习武之人,所以这样黑的林子里,她几乎看不到什么,更不会听声辨位,但她不能叫住秦一,否则面对那样一头饥饿的会吃人的熊,自己不是成为秦一的负担让他死在熊掌下,就是秦一来不及救援自己,自己死在熊掌下。“祁云宴!”她一边小心的往前摸索着走,一边小声的喊。没走一段,还会撕下一截衣裳给秦一做标记,让他回来能找到自己。有好几次,慕岁宁都因被绊倒,却又爬了起来,小心将流血的伤口拿布裹住,以免血腥味吸引更多野兽靠近。她一直走,一直走,脸都冻僵了,双腿也冰冷麻木的没了知觉,只凭着一股意志力往前走着,甚至好几次她还仿佛听到了山脚下的厮杀声。天际终于开始泛白,慕岁宁也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再想要迈过一段横在前面的枯树时,狠狠摔在了地上。膝盖一定早就摔烂了,疼得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手掌更是疼。咔吱、咔吱。好像有人踩着雪缓缓走来。谁,慕衡风吗?慕岁宁红着眼抬起头,来人正好背对着初升的太阳,一袭红色飞鱼服艳丽华贵,眉眼冷漠又迭丽,就那样站到了她面前,却不是第一时间担心、自责,亦或是欣喜她来找他,而是单纯的,疑惑。为什么?明明十年前,她选择救了祁天逸后,就那样把他抛弃在那个地狱里,让他独自承受同伴逃走后那个变态的施虐,可如今,她却为了来寻他,弄得一身狼狈,伤痕累累。想到什么,祁云宴笑着俯下身,温柔的握住她缠着被血濡湿绷带的手,与她十指紧扣,问,“岁岁,你是不是很喜欢我?”比当初喜欢祁天逸,更加喜欢我。慕岁宁望着他身侧染血的绣春刀,望着他身后不远处整齐的锦衣卫,若是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就是个傻子了。胸中所有他还平安的欢喜尽数被冰冷代替,甚至眼泪淌下时,还带着几分可笑。“祁云宴,你早就知道慕衡风要算计你是不是?”所以才将计就计,故意跟敬王上山,故意营造被抛弃的假象,让慕衡风以为他这把天子利剑被折断,诱使慕衡风篡位,好名正言顺将其除之后快!那昭明帝呢?是不是也只是在装病?若是这样,这场西山狩猎也根本不是皇帝位庆贺金陵痢疾得治的恩赏,而是这位多疑帝王高高悬起的利剑,还要放下诱饵,来斩杀所有咬钩的那些宗亲!慕岁宁浑身发冷,却不是身体的冷,而是心脏的冷。若她不是阴差阳错逼刘公公去请了简术,那自己、那东宫是不是也要算在慕衡风一党里,承受帝王的猜忌!“祁云宴,回答我。”慕岁宁嘴唇轻颤,盯着祁云宴,她要一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