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们听到另一张赌台上传来了喧哗声。
张宝儿不动声色走了过去。
只见是四个人在赌牌九,他们赌的是小牌九。
牌九分大牌九与小牌九,大牌九是每人四张牌,分为大小两组,分别与庄家对牌,全胜全败为胜负,一胜一败为和局;小牌九是每人两张牌,胜负立现,由于干脆利落,小牌九在赌坊内比较盛行。
其中一个闲家赢了好几把,另外一个闲家说他使诈,赢的这人当然不乐意了。结果庄家出面证明赢的这人是清白的,惹事那个闲家被请出了赌坊。另外一个闲家向赢的这人竖起了大拇指,不停地夸他手气好。
张宝儿摇了摇头道:“你们看,在这张赌台上,庄家是赌坊的人,那个被请出去的闲家和那个夸人的闲家都是赌坊的托,只有那个赢钱的是‘猪崽’!”
“你怎么知道?”李持盈似乎不相信。
“你以为赌场里面只有钱?人的内心有什么,赌场就有什么,刚才那个托故意诬赖‘猪崽’耍诈,为的就是让‘猪崽’愤怒,然后庄家证明‘猪崽’是清白的,给‘猪崽’以安慰。这时候另外一个托再一捧‘猪崽’,‘猪崽’这时候就开始显露劣根了,认为自己是赌神。‘猪崽’只赢了几两银子就当自己无往不利了,当一个人认为自己赌很厉害的时候,他就开始由人变成猪了。”
说到这里,张宝儿叹了口气道:“盲目信任自己,这时候,所有的输银子都会被理解为成暂时的运气不好了。随着越赢越多,就越赌越大,就越来越懒得去思考。然后一不小心,输了一点,再输一点。至此之后,永远别想回本,或许会赢一点,但是相比你输的,差的太远。所以,会越输越多。”
李持盈不知道张宝儿这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她却感同身受。
说到这里,张宝儿再次看向李持盈:“你很幸运,你有一个尊贵的身份,太平公主是天通赌坊的东家,所以他们不会向你下手,若换作别的任何一家赌坊,你都是绝佳的‘猪崽’。”
李持盈心中一滞,想要说什么却无从反驳。
张宝儿接着道:“可别的那些‘猪崽’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没银子了,找朋友借,拿家里钱,如果这时候能及时收手还有救,回去努力个几年,还能补上漏洞,一但敢去借赌坊的高利贷,那就万劫不复了。借的钱肯定要输,猪是没脑子的,这不是赚钱,而是送银子。这个时候,‘猪崽’已养肥,可以杀了。”
听了张宝儿这一番话,李持盈、李奴奴与刘伯三人心情异常沉重,似乎是嗓子被什么卡住了一般。
张宝儿停了好一会,才道:“杀猪是个技术活,这里面有大学问。当猪开始输的时候,他们需要钱,借了赌坊的钱,赌坊养的人会去讨债。怎么讨?一点点来,不会一棍子把打死,会恐吓,夜里抓住了打一顿,但是都不痛不痒,摧残的是人心。但是,总会放一条生路,当一个人无路可走失去希望的时候,就失去了人性,没了人性就恐怖了,他们会玉石俱焚。赌场要做的,只是让他们变成猪脑子,人性还是必须有的。会给你拖几天,再拖几天,拖是给你时间借,你去借的钱了,虽然比起欠的差距太远,但是,会让猪众叛亲离。凡是嗜赌之人,必是众叛亲离。欠钱了,回去借,找朋友,找亲戚,自己是孙子。回到赌场,只要答应拖几天,只要你来赌,你还是大爷,只字不提欠钱,把你伺候好。是人都知道怎么选,做孙子还是大爷?猪是一步步被推向毁灭的,再下来就是卖妻卖儿、坑蒙拐骗了。总之,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我们往前走吧!”张宝儿走到了下一张赌台边上,对李持盈小声道:“下面,我给你讲讲以猪养猪!”
张宝儿指着赌台上的一个汉子:“这人便是以猪养猪最生动的例子,在赌坊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
李持盈三人看去,只见那人一张国子脸,浓眉大眼,高挺的鼻子,绝美的嘴唇,袍服雪白,一尘不染。
此人若不是在赌场出现,给人的印象一定不错。
“赌坊有规矩,不能打探赌客的底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暂且就叫他‘国子脸’吧!”张宝儿瞥了一眼李持盈:“剩下的我就不说了,你只管看便是了!”
“国字脸”不是一人在赌,还带了个朋友,他气定神闲,不一会便赢了五百两银子。
“国字脸”的朋友手气一般,不输不赢。
好运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国字脸”便开始失去理智般的疯狂送钱,不到五手牌的功夫,五百两银子一两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