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牵着她的手,穿过熙熙攘攘地人群,离开了平乐坊。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黑灯瞎火的地方,只有天上的月光和侍卫手中的灯笼,能够微弱地照亮前方的路。
巷道狭窄,时不时窜出飞快的黑影一闪而逝,或是老鼠,或是野猫。
晏清禾紧紧牵着齐越的手,心里有些发慌,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只想着快些离开这里。
二人一直将巷道走到底,晏清禾才发觉竟已经到了京城一隅,前方就是冰凉高耸的城墙。齐越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必忧心,带着她顺势登上城楼,俯瞰到了刚刚的行经之处。
望着下方的破败、萧索,晏清禾终于开口问道,
“陛下,此处是……平民窟?”
齐越微微颔首,“正是。”
“那陛下为何想带臣妾来此呢?”
齐越转过头,对她抿嘴一笑,“因为朕想带你来看看,这么多年来,最令朕魂牵梦萦的地方。”
魂牵梦萦?
晏清禾知道他的意思,便顺着他的话说道,“人人都喜欢朱门绮户,唯独陛下与众不同。可妾猜想,若是陛下愿意,还是希望大晟没有这些地方的,对不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齐越望着满目疮痍的贫民窟,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是啊,可是这贫民窟固然可以被拆除,但天下的流民、乞丐并不会因此减少,它们只会四散到各地,苟且地、蜷缩地活着。何况,这世上只要有天灾、有人祸,就总会有无端的悲剧发生,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陛下,”晏清禾见他伤感,安慰道,“陛下,自您登基以来,一直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兴修水利,百姓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好,米价一年比一年低。如今既无天灾,也无人祸,百姓能够休养生息,国家日渐繁盛,流民也能有所喘息,不断减少。虽说这世上的贫苦百姓不会全部消除,但总有一天,臣妾相信这里也会变成平乐坊,一样能够开庙会,车水马龙,充满欢声笑语的,陛下。”
“朕明白,”齐越回头,冲她一笑,可脸上分明写着淡淡的无奈,“朕不过是居安思危罢了。说到底,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先帝留给他的江山,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表面上看着一片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官员官官相护、腐败贪污,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地方上的世家豪强不断兼并土地,威胁中央。
大晟王朝的雕廊画柱正在被蝼蚁腐蚀,虽然现在还坚挺的很,但总有一天,会轰然坍塌。
齐越本可以如先帝一般,什么都不做,这样既可以稳坐皇位,又能安抚下层,被欺凌压榨的百姓又与他何干?
他本能一辈子做一个安稳闲适的亲王,但每经一处,看到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他终究是于心不忍。
他要夺嫡,他要登上帝位,他要改变这一切。可若是做了皇帝却又什么都不做,那又于先帝何异?
“陛下,”晏清禾见他无动于衷,依旧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倒忘了今日出来的真正目的了,便找了借口想让他脱离愁绪,轻声唤道,
“夜里风大,咱们又站在城楼上,还是早些回去罢?”
“也是。”齐越自嘲般地抽搐了一下嘴角,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亲自披在晏清禾的披风之上。
忽然间,额头轻轻一吻,如此轻柔,却又万般郑重。
晏清禾抬头,正巧他低头,四目相对,带着难以言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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