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婿的伤势?”
老方丈微微摇头:“并非是伤势,而是如何疗伤。令婿受伤逾年,目下也无特别危险。若是他能留下,治得几个月,虽不能让他腿脚活动自如,但应有大进,而且说不准还能完人之大伦。”
“若真是这样,我们全家得感谢您的大恩。”
老方丈举起右手,扶住我的手,低声道:“李施主,不忙感谢。老衲正为此事踌躇。令婿刚才自己也说了,他受这伤是一缘,与楚娇的婚事也是一缘,这两缘又勾连一处。老衲实在是担心动一缘便牵另一缘,治了伤,反而影响了他们的婚姻。”
我仔细品着这话,却总觉着无论如何伤治好了,对他们的婚姻总是好事,便道:“大师,请您尽管治吧,我想楚娇也会是这意思。”
老方丈似是仍在犹豫,我便笑道:“他们这婚事也是我做的主,就都算在我身上吧。”
老方丈摆摆手:“李施主,缘起缘落,你我都在其中呀。”
他这话自是满藏禅机,只是此刻执客僧恰引了高少校和林若颖过来,我便没再细想。
“师傅,这位女施主抽了一签想请您给解一下。”说着恭敬地把一根已成深棕色的木签递给了方丈。
方丈接过木签,借着天光,细细地看着,双唇微动,似是在默读心诀。
片刻过后,他双手合十,朗声道:“几位施主,这求签本是虚无之事,可信,也可不信。”
林若颖和高少校对视几刻,似是在眼神中互问,最后还是林若颖先开了口:“要是这样,那我们就不问了,还是静候天命吧。”
方丈微笑道:“两位施主皆是霍达之人,这样甚好。”
那天中午我们便在寺里用了素斋。内森做过艾灸,确实感到身体舒服了不少,原本冰凉的脚上现在也有了温度。老方丈特嘱咐内森在自贡多住上几月,可以隔几天便来寺里,除了艾灸,还可辅以推拿和银针。
临走之时,老方丈将我拉至一旁,轻声道:“李施主,恕我直言。今日之事,福兮、祸兮,我也未能参透。你务必保重。”
他将一信封递与我,接着说道:“林小姐所抽之签,初看倒是不错,与她之情形也颇相符。可细想下,却是不只他们这两人的事情,怕是要过个几年才能参解。我抄在这里,到该打开时,你便把它打开一看。缘到了,这一切也就明白了。”
初三一早,高少校便告辞,返回成都了。我本想留林若颖再住几日,她却也坚持要走。
“李先生,我和老高好久没有相聚,这几日也算是浮生偷闲了,不好再叨扰您了。我还要回重庆陪陪父母。”
听了这话,我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叹道:“内森可能要留在这住上几个月,由天池寺的方丈为他疗伤,我也就先不回重庆了。可能要有几个月见不了面了。”
她理了理耳边的秀发,笑道:“要不了这么久吧,李先生?”
“要不了这么久?”我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竟兴奋起来,问道:
“你还会有时间来看我们?那就太好啦!”
我这兴奋让林若颖有些无措,她低下头,轻声道:“李先生,您怎么忘了,下月翁部长的二公子在重庆办婚事,您不也会去吗?”
她提这事,我自然是知道,但确实是忘记了,便忙着支吾两声。她抬起头,双颊微红,眸子中闪出温情的光:“心瀚公子请了老高和我。老高恐怕去不了。您要是不介意,我们就结个伴儿吧?
到了二月,翁先生为二公子心瀚和周家姑娘办婚事的请帖如期而至,我便按着前约去接林若颖一同前往。
这天她仍是穿了此前参加内森和楚娇婚礼时那身宝蓝色的旗袍,只是胸前多了一团光亮。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一只胸针,银色枝叶上一对鸟儿相偎相依。
若颖见我看着那胸针甚是出神,双颊微红,低声道:“我也没想到老高这人最近浪漫起来了,背着我托人从美国买了来送我。”
说话间,她眉目中满是柔情,倒叫我一时语塞。只是再仔细端详她,却发觉几近一个月未见,她人瘦了些,神情也略显疲惫。
我问她是否工作太累。她摇摇头,叹道:“工作还是工作,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
“没什么别的,就是最近特别惦记着老高,老是梦见他。现在想想,我真有点后悔那天在天池寺忍不住抽了签。然后心里就老是悬着一般似的,放不下。”
“老高后来就埋怨我多此一举,是庸人自扰。可我觉着如果是好签,老方丈必定会说给我们听的,若是不说,或是说可以不信,那一定是不好的。”
说道此处,我却脸红了起来。林若颖也看出我有些难言之隐,眼神中似是在询问。
我尴尬地说道:“这事是我不好,本不该看的。”
“看什么呀,李先生,您把我闹糊涂了。”
“你可千万别介意,不过这签应该还是好的。上次在天池寺,临走时老方丈抄给了我一张纸,是你抽的那根签上的谶语。”
“方丈跟我说这签倒也是不错,给了我存下,只是嘱咐我不忙拆看。”
“我没太在意,想着总是你和老高之间的事,我本也不该过问,便把它放在书房里了。”
“谁知没过两天,内森和楚娇在我房里找书,把这纸翻了出来,还跑过来问我这上面的诗是何出处。我看过才想起这是你们的签,可也不能再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