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所谓“四九城中藏龙卧虎”的说法,迟宝忠认可,却并不会联想到这个有钱的年轻人身上,更不会联想到李琴的身上。
如若李琴真有这份实力,昨儿就不至于那么灰溜溜地离去。
所以即便是这年轻人有钱,很有钱,充其量也就是家里在京城做生意、做买卖赚了大钱,还不至于让迟宝忠像孙子似的那么害怕——有钱了不起么?
穆增民也很有钱!
穆增民平时还开着一辆二百多万的大奔驰呢。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迟宝忠心里正琢磨着,别是来找他麻烦呢,那年轻人果然径直走到了他的摊位前。
年轻人伸手抓起了一把敞开的袋子里的黄豆,在手里搓了搓,淡淡地说道:“迟老板……唔,我记得你是姓迟,但不知道,当年你说的是真是假,你是姓迟吗?”
“几个意思啊兄弟?”迟宝忠挑了挑眉毛,冷笑道:“你是来买粮的,还是来找茬的?”
“唔。”
温朔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从摊位前绕过去,伸手将迟宝忠身后的凳子拽过来,大大方方地坐下,左手轻轻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一边说道:“十二年前,你弄了一批变质发霉的绿豆、黄豆、红小豆,拉到东云,骗了一个人两万八千多元,记得吗?”
“别瞎扯淡啊!”迟宝忠瞪着眼骂了一句,道:“昨儿就有个娘们儿来这里诬陷老子,今天又冒出你这么个东西来胡说八道,喂,说话要负责任,小心老子告你污蔑!”
说话间,其他几个在旁边打牌的老少爷们儿,全都站起身来,一个个横眉怒目瞪视着温朔和胡志强。
原本还趾高气昂站在了温朔身侧的胡志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两步。
戴着墨镜的温朔抬头扫了眼几个五大三粗的老少爷们儿,不慌不忙地掏出烟来点上一颗,笑了笑,道:“姓迟的,你不用慌,也别害怕,我不是来找你要那两万八千块钱的,再说了,你就算是给,又有个屁用啊?现在谁还在乎那点儿钱?”
“少他妈废话!”迟宝忠狰狞道:“老子不认识你,也没干过你说的那破事儿,滚!”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驶来,停在了南库的大门口。
站在迟宝忠身后一个人高马大,相貌凶悍的青年,赶紧小跑着过去,满脸堆笑地拉开了奔驰轿车的门:“穆总,您回来了?”
一位西装革履,梳着油光铮亮背头,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微笑着下车,相貌凶悍的青年弯着腰把车门关上,恭恭敬敬地跟在了中年男子的身后。
奔驰轿车缓缓驶离。
“增民哥,你回来啦?”迟宝忠摆出一副懒得再搭理温朔的样子,从摊位后绕过去迎上穆增民,大大咧咧地说道:“你说我这不是倒霉催的嘛,昨儿一老娘们儿嚷嚷着要我赔钱,今儿又来了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臭小子,说我十几年前骗了钱,嘿!”
穆增民摘下眼镜,瞄了眼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温朔,皱眉轻声对迟宝忠说道:“什么来路?”
“喏,像个有钱的主儿。”迟宝忠挡住温朔的视线,小声道:“那边儿那辆车,这孙子开来的。”
穆增民扭头看了看那辆黑色的路虎揽胜。
这年头……
哪怕是在京城,平时能开一辆路虎揽胜的主儿,也不多。更何况,还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穆增民属于那种无事不惹事,遇事不怕事的人。
他看那年轻人的神情,便知道来者不善,皱眉颇为不喜地看了眼迟宝忠,很想骂他一顿,又他妈给自己惹事儿——当年在东云卖变质发霉杂粮骗了两万八千元的事儿,但凡和迟宝忠熟悉的人,几乎都知道,因为迟宝忠一直引以为傲,而不是为此感到内疚。
但穆增民却不能当众叱责迟宝忠。
因为他必须在所有人面前,时刻表现出自己的仗义护短,还因为迟宝忠做得那件事……
其实粮食批发这个行当中,虽然有些出格,却也属于正常。
往杂粮中掺假的现象实在是太普遍了——当然,如迟宝忠那样直接拿几乎全部发霉变质的东西卖给别人,让人血本无归,很少有人那么做。大家充其量也就是把一些不是太差的,掺和一下,或者用抛光等等技术手段处理,再低价卖出去。
穆增民沉着脸从摊位前绕过去,站在了温朔的面前,淡淡地说道:“兄弟,你说迟宝忠当初骗了你家的钱,有没有证据?”
温朔摇摇头,略显疑惑地抬头看着穆增民。
“昨天就有一位妇女在这儿闹事,说迟宝忠骗了她的钱,同样拿不出证据,最后我们说要报警,那位妇女也就不敢再闹事,自行离开了。”穆增民微微俯身,靠近些温朔,道:“你如果没有证据,就别在这儿搞事情,影响了别人的生意,还败坏了别人的名声,那可不好……昨天那位是个妇女,没人和她一般见识,可你不一样,你是个爷们儿,把人惹恼了,真会打你的,懂不懂?”
“嗨,小子,赶紧滚……”迟宝忠凑过来冷笑着威胁道。
温朔用手背轻轻掸了下裤子,站起身来,微笑道:“我不认识你,只认识这个叫做迟宝忠的人,看来你们是自己人了。别误会,我刚才已经告诉他了,今天来,不是为了要那两万八千多块钱,只是来告诉他,当年他做得那件事,比他,比你们任何人想象中造成的后果,都要严重,所以,他会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