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书柜,栗天峰从中间靠上的那一格中,拿出了一方巴掌大小的黑色石砚。
轻轻放在书桌上,栗天峰还将书房大灯打开。
一方美轮美奂的精致石砚,呈现在了温朔的面前,石砚的外形取天然之态,并不规则,精雕细琢出了山峰耸立、嶙峋陡峭的险峻,在最高不足五指,低的仅有三指的并立两座山峰下,竟是以及其高超的手艺,雕刻出一个米粒大小的人,长衫阔袖,头裹发巾,衣衫偏偏,发巾微翘,好似迎面有山风袭来,低头俯视仔细看的话,竟然能看到小人的神情都栩栩如生。
而山与人一侧的砚池,更是浑然天成般的不规则湖状,湖畔,缓坡,岸石,如真似幻,渐向内深,砚池中的底面光洁,有不太清晰的线条和起伏,反射光线便在砚池中形成了水波般的流动光晕,恰似有一汪清水荡漾……
温朔不禁被这方石砚所吸引,俯身仔细打量着,却是不敢探出气机去查看。
因为此刻,书房内已然被栗天峰的气场所笼罩。
“这,应该是端砚吧?”温朔好似自言自语般轻声嘟哝着,随即又道:“好像,好像是唐中期的物件?!”
“不错。”栗天峰面带微笑回答道,似乎忘却了这件极为珍贵的文物,恰恰是加害于他,乃至他的家人的邪物,其中附着着可怕的至阳成煞的阴戾之气。
这一方端砚,是栗天峰当年下乡时偶然所得,在那样一个连肚子都填不饱的艰苦年代,他几乎倾尽了当时的所有,才从民间购得此宝。数十年来,他几乎每天都要观赏把玩,而且还经常使用,就在书房中挥毫练字,每每让他心静满足。
如此难得的心爱之物,身为主人最喜的,莫过于有识物者当面品鉴。
所以,当温朔一口道出了此物为端砚,并准确说出了这一方端砚的年代……
栗天峰心里对温朔的警惕、不满,顿时消散了大半。
有时候,人心便是如此古怪,如此得多变。
“京城大学考古系的高材生,果然不同凡响,一眼便能准确断定此物的年代,佩服,佩服。”栗天峰由衷地说道——原本温朔在他心中的印象就很不错,家境贫困,从偏远地区来到京城后,赤手空拳白手起家,短短不过三年多光景,便闯出了如此这般便是栗天峰这样的人物都颇为震惊的巨大事业。
只不过今天温朔的各种表现,太过唐突荒谬,才导致栗天峰对他的印象迅速降到了极限。
但现在,栗天峰即便对温朔没有好的印象,也不得不钦佩这个年轻人的多才多艺。
似乎是这般称赞,把温朔从对端砚的沉迷中唤回了神儿,他略抬头有些迷茫地看了眼栗天峰,旋即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我学的专业是考古,不是博物馆学系,对于鉴赏文物的知识和经验方面还是有欠缺的,能够看出来这方端砚出自于哪一朝代,完全得益于平时和马有城先生的接触中,学到了一些粗浅知识,也曾在马先生的博物馆中见到过类似的古砚。”
话说得很谦和,但却令栗天峰愈发惊讶——这个年轻人,竟然和马有城熟识?!
还从马有城那里学到了鉴赏文物的知识经验!
他还和宋钊生院士熟识,是宋老不曾认可,却实实在在的半个徒弟!
惊讶过后,栗天峰迅速恢复了从容威严的神色,坐回到椅子上淡淡地说道:“现在,你说说这件东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吧。”
温朔点了点头。
虽然因为忌惮栗天峰的气场,且确实受其气场的压制,不便以气机探查这方端砚,但修行至今,其个人对于周边任何事物的异常气息,都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力。
正如他之前所查探到的那般,这一方端砚上,正在不断地释放着至阳成煞的阴戾之气。
只不过,这些阴戾之气应该是受法阵的控制,调和,长时间与栗天峰的气场、气息,以及家中环境相参,从而形成了一种稳定的,不受反噬打压的平衡。
这种平衡,恰恰可以让阴戾之气一点点进入到栗天峰的体内,并且慢慢积累,而不是被他的气场排斥出去。
作法的玄士,修为深厚,玄法精妙至极!
而且,胆子很大啊!
敢起坛作法祸害栗天峰这样的人物,简直是在摸老虎的屁股。
温朔轻声解释道:“是玄法高人,在这一方端砚上,以极为精妙的玄法和深厚的修为,强行布下了法阵,将至阳成煞的阴戾之气封存在内,并以法阵控制,在法阵的运转效应下,一点点渗出,与您的气息、气场相参,再慢慢影响您的身心健康。”
“哦?”栗天峰俯身仔细端详端砚。
“您看不出来的。”温朔说道:“坦率地说,我自忖在玄法上的修为已经登堂入室,但与这位神秘的高人相比,绝对有着极大的差距,因为,我做不到在这一方端砚上,纯粹以气机布下如此精妙的法阵,而且持续时间如此之久。”
栗天峰满脸困惑,道:“也就是说,你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温朔笑了笑,道:“盖房子很难,但如果想拆房子的话……很简单,您说是吧?”
栗天峰忍俊不禁,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