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斌面露震惊之色。
他的情商再怎么低,话说到现在,也听出了这里面的古怪,和一丝阴谋的味道。
温朔的心里则很舒坦,他虽然喜欢直来直去地讲话,但涉及到这类高深的,少有人知的学问,自己身为高人、真人,讲话时理所应当多绕几道弯,说得让人摸不着头脑才对。
玄法嘛,都明白了,还能叫玄吗?
那得叫常识!
所以,和马有城这样的聪明人说玄乎的话,更舒坦——说得云山雾罩,玄而又玄,他妈的,他愣是什么都听懂了……
嘿!
省心。
那么再过一会儿,不用老子婉转地张口管他要钱,他自己就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见温朔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马有城思绪沸腾地沉默了一会儿后,起身恭恭敬敬地拱手,鞠躬施礼,一边缓缓站直身体,一边说道:“刚才多有冒犯,还请真人别见怪。”
这般作态,让温朔一时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受宠若惊——搞得好像古代人一样,想给老子戴高帽,也不至于这么作吧?
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
马有城这类人极为推崇传统文化,又在古玩这一行浸-淫多年,熟知历史文化,而且多与草莽江湖中人接触,在很多礼节方面,除却个人的喜好之外,还有就是……习惯了。
所以说文化的兴衰中,草莽非草莽,庙堂非庙堂。
自有其历史的韵味。
想明白这一点,温朔伸手示意马有城坐下,道:“讲讲是怎么回事吧。”
马有城点点头,坐回凳子上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干这一行时间久了,遇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人,都挺多的,所以我这人迷信风水、气运,却也不至于忌惮恐惧什么魑魅魍魉,也不会去祭拜供奉各路神仙,甚至年轻气盛时,出于好奇心,还曾跟着一些盗墓团伙干了两次挖坟掘墓的阴损勾当,在真人面前,我对这些事情自然不会有什么隐瞒……这尊三足鼎,是五年前我在豫州西部的古玩黑市上买来的,当时我一看就知道是新出土的东西,来路不正,但这种事儿无凭无据,又是在黑市上,人家说是传家宝,我就只当传家宝买,身为行里的人,不能坏了行里的规矩。也幸亏是我买下了这尊独一无二的三足鼎,否则被一些半懂不懂的人收去,保护不善的话,这稀世珍宝就有可能被毁掉了。”
说到这里,他再次叹了口气。
温朔心里有些不耐烦,这马有城扯得有些远了。不过,他面上还是保持着淡然的微笑神情——所谓大师,所谓真人,自然是要有八风不动沉稳如山岳的范儿。
“东西买回来后,我就放在了正在筹备,还没有落成的忆古博物馆中。”马有城继续讲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经手的文物古玩不计其数,也多有罕见的好东西,但唯独对这尊鼎格外喜欢,每每到了当时还只是一个工作室的馆中,总会将它小心翼翼拿出来观赏一番,有好友前来,也出于炫耀和共享的虚荣心态,愿意拿出来给他们欣赏。四年前博物馆正式动工建造时,我请来一位很早就认识,关系也不错的风水大师,帮忙堪舆博物馆的风水,给建筑规划做一些指导意见,也就是那次,他看到了这尊三足鼎,言之凿凿地说这尊宝鼎放在博物馆中,会和其它古董之间有冲突,从而影响到博物馆的风水,并建议我拿回家中,放在书房里可以为我增气运,长气势。我听了他的话,后来,也确实明显感觉到了他所说的效果。”
说到这里,马有城苦笑着摇了摇头。
温朔笑道:“再后来,你就开始有犯癔症,出现幻觉之类的病症,去医院又查不出什么问题,偶尔和那位风水师谈到这个问题,他就帮你起坛作法祛邪治虚病,并且书符布法阵,放到这尊三足鼎内和下方,还告诉你,这是借宝鼎的势,保你平安。”
杨景斌在旁边微皱眉,心想温朔有些过分了——马有城已经向他行大礼致歉了,现在温朔却不待马有城的话讲完,就替人家讲述——起码,不太礼貌吧?
再说了,万一你说得不对呢?
这多尴尬!
不曾想,马有城却是瞠目结舌地看着温朔,随即再次起身拱手、鞠躬,向温朔行礼。
温朔却不待他说什么,就挥手示意他坐下,一边问道:“每次,你给他多少钱?”
“嗯?”马有城愣住。
“你可别告诉我,他不要钱……”温朔心里一颤——狗-日-的,那风水大师可别真的不要钱啊,他图什么老子不关心,问题是,他如果不要钱,老子怎么好意思要钱?
马有城神情有些恍惚,旋即露出了自嘲般的苦笑,道:“真人一言,醍醐灌顶啊!想我马某人自诩见多识广,对种种江湖骗术均有了解,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人家如此简单的骗术套路,就轻易将我蒙骗了四年……现想来,我真是愚蠢至极。也罢,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舍了这张老脸不要,坦率承认,我的那位好朋友!风水大师!他没要过钱,是我,一直在主动给人送钱!”
说到这里,马有城面露懊丧之色,连连摇头,一边用手拍着膝盖,一边自嘲地笑出了声音。
“那个,什么意思?”杨景斌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