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着那支蝴蝶颤珠簪,陆怀放柔嗓音,“那你收好了,等回头出宫,就靠你养。”
知道他这句是玩笑话,可尚芙蕖还是愣了一下。
只因他先前也说过要出宫。
倘若放在那时,她只当一件普通事情,听完也就过去了。
但眼下后宫真的都快被拆完了。这些年陆怀死心眼似的只和她过,旁人怎么说都不听,吃一起,睡也一起……这样下去,迟早真催她带着自己跑路。
尚芙蕖略直起身,“就怕陛下过不惯外头的日子。”
“怎么过不惯?”
她本想说万金之躯,养尊处优。可一转念头想到他后背那些伤,瞬间默了声息。陆怀这个皇帝,其实当的没有多高兴。
前半段人生,甚至是灰暗的。
先帝在时,是近乎病态的苛刻与施压。先帝走后,又是与一众逆臣乱党的厮杀,血腥残酷。
他经历过大权旁落时的冷眼相待,踏碎自尊。对于自身的欲求又低,所谓的帝王尊荣,早年并没有享受多少。像极了一樽披着冕服,尽职尽责演完帝王身份的傀儡。
以至于收权后,还保留着不少从前的习惯和影子。这是无论多少弥补,都无法抹去的。
她不再提这个话题。
陆怀却主动道,“当储君太难也太累了,学剑那年其实一点也不想当,只想封王跟着杨家去戍边。”
他在这方面的兴趣与天赋,更甚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书册子。可这样的话不敢让先帝知道。
“可不过第二年,身边试毒的内侍在吃了一块糕点后就死了。而父皇最看重的,恰好就是我这条命。”他微扬下唇角,流露出一丝极淡的讽意。
“所以,任凭安王再如何求情,她的生母还是被处死了。自此就是杀母之仇,不死不休。”
于是,想活就只能往前。
甚至手刃血亲。
尚芙蕖干涩着嗓音,“那个杨家……”
“是被我处死的杨太尉的杨家。”陆怀目光平淡,落在那盏灯烛上,“我习武之初,就是他手把手教的,用的第一把木剑,也是他亲手削的。”
“包括如今的宋太师,都曾教导过我。”
结果这把一人打磨过一次的刀,最后锋利地捅进他们心口。
陆怀又笑,“这么看,罪名还得追加一条,弑师。”
“陛下又没做错。”尚芙蕖护犊子心理一下子暴涨,“哪有人自己找死往刀上撞,还怪刀子锋利的!”
纵使她抱怨过陆怀天天管着自己读书,习武之人又精力旺盛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但见不得他被人说不好。
她转身的动作急了些,腰间玉佩不小心勾住匣柜里层。
等意识到的时候,只听见咔嚓一声轻响。陆怀脸色微变,下意识想要阻拦,可还是晚了一步。
底部的那层暗格已经被打开了。
“怎么还有一层?”
尚芙蕖从没见过这玩意儿。
只以为是普通格子,伸长脖子往里望了眼。下一刻,霞云遍布,从脖颈红到了耳尖。
宣室殿的那些架子,就没有哪处她没摸过的,上面都有什么书,她也清清楚楚。
陆怀看的那些全是枯燥无味的干货系列,放的整整齐齐。连一本不正经的都找不到,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当然,这是她先前的刻板印象。
敢情不正经的全藏着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