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这孩子,和江郁一样,都是被孤立的孩子。但他从不会因此而觉得不开心,反而他活的很快乐很自由,就像路边肆意生长的狗尾巴草。坚韧、乐观。“狗蛋最喜欢玩捉迷藏了,”昏暗的房间里,江郁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艾梨乖巧的蹲在一旁,变成猫咪的她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给予陪伴。“他说,在捉迷藏的时候,不论是用猫的身份去找到别人,还是以鼠的身份等待猫的搜寻,都让他感到一阵安心。”“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游戏里面,他不是孤独一人。”“也只有在游戏里的时候,他才能够清楚自己的目标。”可……他却死在了自己最喜欢的游戏里。江郁不顾钱大夫的劝阻,执拗的淋雨将他埋葬在,他们曾初遇的大柳树下。柳树旁长着茂盛的狗尾草,暴雨狂风将它们打击的纷纷弯着腰,但只要晴天到来,它们又会重新挺直身躯,肆意野蛮的向上生长。满身泥泞的江郁亲手为朋友挖出长眠的深坑,手指早已血肉模糊变得麻木,大雨如注倾盆而下,像是在为逝去的生命感到悲伤。最后,江郁跪坐在挚友的坟前,他拔了两棵狗尾草,熟练的将它编织成一只小兔子,将其埋在小小的坟土里。“晚安,狗蛋。”淋了一晚上的雨,这让本就身子骨虚弱的江郁,回去后就发了高烧。除此之外,他又被江老爷和他的第二任老婆一顿打骂。他们仿佛将江郁当成了出气筒。拳打脚踢甚至已经无法满足他们,他们以给他洗澡的借口,先是将他按在滚烫的开水里,逼迫他在里面浸泡。满身的泥泞与结痂的伤疤被炙热的水温融化,在小小的浴桶里晕染开来。听着里面传来的打骂侮辱与江郁的惨叫声,被关在门外的艾梨直起身抓挠着紧闭反锁的门板,不过很快她便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行动。她焦急的抬头环视,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溜进去的地方——艾梨纵身一跃,轻松跳到了窗台上。她挤开微微敞开的窗户缝,像条灵活的鱼“游”了进去。想也没想的,直接冲上去照着二人的眼睛用力抓去!“啊!!!”凄厉痛苦的惨叫声响起,艾梨一脚踹在江老爷头上,后者身体不稳顺势栽进了浴桶里。“呜喵!”现场一片混乱,二太太第一个反应过来,用那只涂满红色甲油的手捂住被抓伤的那只眼,血液不断从她的指缝渗出,顺着脸颊流到地上。“死猫我杀了你!”“哮铁!”挣扎着浴桶里出来的江郁,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后妈,不让她伤害到哮铁:“快跑!跑啊!”“你个该死的小畜生,白眼狼!滚开!”她在江郁的胳膊上又掐又拧,试图逼他松开。但这样的小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艾梨当然不会丢下他逃走,趁着二太太被他牵制住,果断调转方向,高高的跃起重重的踏在还正艰难起身的江老爷身上。随即对着他又抓又咬,黑红色的血液不断从伤口冒出,随着挣扎的动作飞溅着,给浑浊的洗澡水更加增添了几分红色。房间里一片混乱。不远处起来上厕所的江平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父母在教训那个野狗,直到听到那惨叫声并非江郁发出来的,瞬间没了瞌睡,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往大哥三弟他们所在的房间跑去:“不好啦!那个没爹没妈的野种要造反啦!”下人们与江家三子纷纷前往,却因反锁的门被挡在了外面。与此同时,二太太挣脱了江郁的束缚,捡起的地上那刚刚抽打过江郁的扫帚,便往艾梨身上重重的招呼。浑身是伤且还发着高烧的江郁无力的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似乎突发了某种疾病。艾梨身形灵活的躲开了二太太的攻击,被赋予了全力的扫帚把重重的打在江老爷的背上,后者顿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艾梨正欲离开时,却看到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并且不正常的大口呼吸的江郁。于是便调转了方向,站在江郁身前,浑身炸毛盯着对方。同时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破局之法……“砰!”房门被大力撞开,一堆人气势汹汹的涌了进来。艾梨在这里只是一只猫。纵然她再聪明,也难脱离这样的处境。她被抓住了。被打的奄奄一息。但这还不算完。当夜幕被阳光刺破,新的一天到来。江平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垂着口哨往马厩走去。他一直走到尽头的隔间,看到里面的人还在昏睡中,不禁啧了一声,“睡睡睡,一天就知道睡觉!这个点儿畜生都醒了,就你还在睡懒觉!”他走进去,用脚踢了踢江郁,极不耐烦道:“喂!别在这儿装死,赶紧起来!”江郁发出一声闷哼,缓缓睁开双眼。痛!全身无一处不痛!但接着,他便被一股浓郁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咕”是肚子在发出饥饿的声音。江平笑着蹲下身,将那碗肉汤放到他面前,“虽然这么香的肉汤给你喝实在是浪费,但总不能让你死了,你死了的话,我们可是会少许多乐趣。”江郁仅凭着求生意志颤抖着撑起身——他还不能死,因为他还要照顾哮铁。想到这里,他端起那碗肉汤。毫无血色的唇放在碗边,就在他准备大口去喝时,却骤然看到在碗中飘着块肉,竟是尖尖耳朵的形状。一股不好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见他停下,正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江平顿时皱起了眉,“喝啊,你怎么不喝?”江郁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死死地盯着江平。“这里面的,是什么肉?”“你管它什么肉呢,赶紧喝就是了,磨磨唧唧的!”“我问你,这是不是哮铁的?!”“啪!”“咣当!”江平还是第一次被他如此大声质问,当即给了他一巴掌,江郁本就艰难撑着身体的手臂顿时一软倒在了地上。同时手中那碗肉汤也洒在地上,一只小小的好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滚落,恰好与他视线相对——江郁的瞳孔骤然收缩。即便被煮熟炖烂了。可哮铁的眼睛,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他何尝会认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