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战舰上几乎每一个人来说,虚空战争意味着感知的极度压缩,包围你的整个世界的只有脚下甲板的震颤、炮火射击的炸响和船壳遭受的冲击,当然,还有在狭窄的走廊中所爆发的激烈战斗所带来的喧嚣。
在一场跳帮与反跳帮的作战中,你需要从足有一座城市那么庞大而复杂的区域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所有的一切,就是无休止地争夺一条接一条的通道,封闭登舰缺口或者保持这个缺口始终存在。回复重定位的指令,跟随所显示的路径,挪开尸体确保路径通畅或者将其作为封锁工具——而这一切在发生的同时,你却并不知道自己所处这艘战舰是否已经陨落。舰桥已经夺取了吗?外面战斗是否进展良好?或者自己已然在劫难逃?这艘战舰有多少区域已经被登舰部队所占据?
没有什么秩序,也没有全局的把握。这就是跳帮战,遭遇与突袭每时每刻都在同步地发生着。只有勉强挤出足够时间停下脚步,开始计算哪里需要自己或者哪个地方战况更加紧的迫时候,理智才会短暂回归。
所以傅青海通常更喜欢坐镇舰桥,战舰所搭载的复杂的侦测阵列和传感系统,会将一切信息都汇聚在这里,让他能够纵览全局观察战场形式。但很可惜,现在坐在永恒远征号舰桥的是西吉斯蒙德,而不是他。
……
轰鸣,震颤,抖动。
警铃,火焰,闪光。
尖啸,爆炸,死亡。
飞溅的血液化成血雾弥漫于空气之中,战袍与披风被火焰喷射器与电浆焚灭者点燃。每个心跳的时间里都充斥着爆弹弹丸击中目标以后在人体内爆炸所产生的闷响。
双方的指挥官都在通讯频道里面连续不断下达指令。这些被背景噪音严重干扰后的断断续续话语,正与船壳受到冲击时的轰鸣彼此共振强化,仿佛完美的声响风暴。
在裂解电弧与热熔火焰的光芒重压之下,傅青海杀穿了整层甲板。每当他在一个路口或者某个转角又遭遇到一支黑色军团跳帮小队,战争之潮的进退便会瞬间逆转。
从宏观的视角往下看去,复杂而交错的战舰通道仿佛一片血管网络,构成了永恒远征的血液循环系统。等离子反应堆、虚空盾发生器、亚空间引擎和亚光速引擎这些关键设施就是内脏器官。混沌星际战士则是侵入血管里的炎症病菌,正和作为免疫细胞的黑色圣堂与武装水手奋力拼杀,双方在血管里来回流动反复争夺每一段通道的所有权。
互相吞噬着彼此的生命。
傅青海,他则是抗生素。
他不进行拉锯战式的反复争夺和堑壕战式的固守防御,每当他的身影冲过一段战舰通道,混沌星际战士这些血管里的肮脏致病细菌便会纷纷破碎融化消失,强劲的青霉素让他们脆弱的细胞壁皱缩炸碎,随后一个接着一个爆裂开来变成淤塞在血管内壁的几堆细胞碎片。叛徒们的尸首东倒西歪躺满整条通道,动力盔甲里的肠肚脏器流淌一地。
青之壳跟在后面忙碌得不可开交。
傅青海跑着跑着却忽然停下脚步。
除了底舱区域遭遇到的那个尖啸面具战帮人数稍多,其他黑色军团跳帮部队大多分散成了五到十人的突击小队独自作战。这种规模突击小队,傅青海一个照面就能将之全部爆杀。但逐渐地他察觉到,敌人似乎正在有意识地避开自己,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傅青海俯身单手提起了一具混沌星际战士尸体,扯下他的头盔然后抠出颈甲里的微型通讯器材放至耳边仔细聆听。听着通讯频道里传来的断断续续杂音,依然还充斥着静电干扰,傅青海很确定这种情况之下敌人根本无法做到有效组织协调以及沟通交流。
傅青海忽然又想起了之前那个感觉。
“刚才有人试图进入你的心灵。”
弗莱迪的话语犹在耳边。
灵能手段。
傅青海心里大概猜测到了。
有人使用某种灵能手段通知其他混沌星际战士,可以避开战舰里的通讯干扰,就像之前试图进入自己内心窥探一样。
“哼,逃跑能解决问题吗?”
傅青海放下尸体自言自语。
只不过是拖延死亡时间罢了。
傅青海沿着竖井继续攀登。
结果刚刚踏上中层甲板,就看到了面前一群混沌星际战士已经摆好阵型严阵以待。他们的黑甲上缀满了所信仰的神祗的黄铜徽记,与克苏尼亚符文和纳格拉卡利象形文字一起,以战神的荣耀为名许诺鲜血、灵魂与颅骨。在他们的战甲上展示着位于八芒标志中央,由脏污黄金打造的荷鲁斯之眼。
一个信奉恐虐的混沌战帮。
“啊哈,我说怎么找不着了。”
傅青海笑了笑开口说道:
“原来全都搁这等着我呢。”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首那个混沌星际战士沉声问道。
这个星际战士没有佩戴头盔,手持一柄流星链锤,拥有深色的皮肤和长长的黑发,张嘴说话时候还露出了一嘴铁牙。
“我是阿巴顿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