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的仁溱皇后,尤擅琴艺,在与宋显帝新婚盛宠之时曾作琴曲《双鸾舞》。宋显帝听后叹道:“重贝宫、双鸾舞乃是朕之珍藏。”
后来兰妃以胡舞之计,吸引宋显帝注意,夺得圣心。宋显帝移情兰妃,使仁溱皇后深受打击,生完允央后,便一病不起。
深夜,病中的仁溱皇后听到兰妃殿中传来的阵阵丝竹舞曲,知道宋显帝与兰妃的欢宴还没结束,心中备感凄凉,因而在琴边作了一曲《良人远》。
后来这曲《良人远》机缘巧合地被宋显帝听到,使他大为感伤,想起了病中的发妻。
当他赶到仁溱皇后殿中想见她一面时,却被皇后婉拒了,只用江淹《还故园》中的四句道出了此时心情:“山中信寂寥,孤景吟空堂。北地三变露,南檐再逢霜。”
宋显帝返回重贝宫后,便开始着手制作一件名为“径寸心”的紫檀药匣。宋显帝自幼除了绘事尤精外,还工于木雕。
只是他制作的木雕器物,大多在他自己使用过一阵后便下令销毁了。原因是宋显帝认为作为一国之君,除了他自己谁都不配使用他制作的东西。
在历时三个月的雕刻后,“径寸心”终于完成,当它送到仁溱皇后身边时,皇后已经病入膏肓,药匣没有使用过十天,皇后就撒手西去了。
宋显帝在皇后死后,性情大变,从原来的温柔随和变成了冲动易怒,这支“径寸心”却没有被毁,一直珍藏于重贝宫。
宋显帝后来还在药匣内侧刻上了沈约的《悼亡诗》来思念亡妻:“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屏筵空有设,帷席更施张。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这段历史《宋书》中曾有记载,允央当然知道,这也是她为什么一见这支药匣便禁不住要落泪的缘故。
随纨、饮绿看到娘娘忽然之间泪眼婆娑,都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想:“只不过是支药匣,纵然精美绝伦但还没到见之流泪的地步吧。”
这时,允央拿过药匣,想要打开,由于心绪激动手都有些颤抖。饮绿在旁看见了想要伸手去帮娘娘,被随纨眼疾手快地拦下了,还瞪了她一眼,意思是:“这会子抖什么机灵?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随纨脸一红,低头不言语了。
允央打开药匣,果然在匣内看到了用小篆刻着的《悼亡诗》,抚摸着这些字迹,她的眼泪无声落下。
自她记事起,就从没有见过父母一面,甚至他们用过的物品都没见过,亲生父母对她而言就是古书里的一段话,野史里的一个故事,他们长什么样,他们之间经历了什么,都无从知晓。而今日看到这支药匣,才有种踏实的感觉,知道他们真的存在过,真的相爱过。
过了好一阵子,心情稍有平复,允央命随纨拿出最后一个物件。这是一支卷轴,轻轻打开后,里面是一幅《晨景瑞鹤图》,此图用笔挺秀灵动,设色淡雅清丽。
这幅《晨景瑞鹤图》图画得是初春的清晨,重贝宫上空群鹤云集的景像。因为此图中出现了仙鹤,允央心中不得不想起一位让她感到情绪复杂的亲人——敛兮公主。
她正是宋国画鹤的第一人,连宋显帝看过他这唯一妹妹画过的鹤后都说:“只要敛兮在此,朕今生就不再画鹤,因终不及其一半之美”。
把这四样物品摆在眼前,允央开始想它们被放在一起的用意:“这些东西皆是我的亲人所作。”
“第一件应是善于玉雕的爷爷,宋显帝的父亲宋明帝留下的。第二件是我的大伯,精于瓷器制作的宋显帝哥哥鲁南王所制。第三件是我父亲的,第四件是我姑姑的。”
“宋国已经灭国多年,这些原来重贝宫珍藏的宝物早已流落到民间,卫国皇室能将这些难得一见的宝物搜集起来,其中过程必定是千辛万苦。可见卫国皇室终是感念宋国曾给与的恩德,才会这样费心费力。”
“只可惜,卫国皇太后与国君被卫国自己的叛军所害,否则我必定是要当面致谢的。”
允央想到这里,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随纨在旁看了许久,见娘娘看到盒子中的宝器两眼放光,又是落泪又是叹气的,心里猜测:“看来娘娘终究还是爱这些宝物的,只是有的看上眼,有的看不上罢了。”
于是她在旁边插了一句嘴说:“如今娘娘成了贵妃,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位份也在辰妃,敏妃之上,按理说辰妃,敏妃都应该送份大贺礼才对。”
“想来辰妃是因为睿王在前线屡有战功,所以孤傲冷淡,知道娘娘受封贵妃却只送来一尊镏金的铜佛像。”
“倒是敏妃此次十分恭顺,将整个延趣阁都送了来。这个阁子冬暖夏凉,月下泛珠光,雪中显玉晕,正是天底下独一份。这个大礼才能衬出敏妃对贵妃娘娘的尊敬。”
允央一听到这里,眼神忽然一闪:“延趣阁?可是那个婆利突罗硃国进贡的宝物,每一片隔扇都是由一块鲸鱼的下颌骨磨成的?”
“可不,听说要组成这样一间暖阁,少说也用了几十条大鲸鱼。制成这个暖阁之后,东海之中便是再没鲸鱼了。”随纨接过话说。
允央听罢,轻轻摇了摇头:“为了一己之欲便要涂炭这许多的生机,以致于使其在东海之中灭族,此物戾气太重,绝非什么宝物。”
“况且,天底下只这一份,皇上便赏给了敏妃。此物已是敏妃多年炫耀的资本,如今本宫若是收下了岂不是夺人所爱?”
“罢了,你们便把此物送回矜新宫,再加一张本宫的名贴,就说敏妃的心意本宫已领了。延趣阁是皇上赐给敏妃的大礼,是皇上的深情厚意,本宫如何敢于僭越?还请敏妃将延趣阁妥善良收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