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要修葺房子,给的工钱是三十文一天。当下村里建房子也就是给个十几文钱的辛苦钱,就是去镇上做苦工也只有三十文,还不管吃住。但在村里,可以随时回家吃住,还给同样的工钱,大家自然千百个愿意。可一听说是给沈家,村人又颇为忐忑抗拒,毕竟谁都知道沈隽意那瘟神体质,一旦去他家沾染上霉运,回头他们要是出事了怎么?还有些妇人想到劣迹斑斑的姜映梨,她饥渴得连亲姐夫都不放过,这若是放自家男人过去帮忙,岂不是都被那狐狸精都勾走了吗?哪怕再高的工钱,也不肯让自家男人过去。最后,来的也就是跟廖家交好的几户人家。好在只是修房子,倒也是够了。姜映梨把沈隽意的房间整理出来,给宁老太太住下,为了避免让外人瞧见她脸上的痕迹引来麻烦,她也尽量精简出入,只要有外人在,都会待在屋内。本来姜映梨还担心老太太会孤单,结果发现对方识字,闲了就会拿着沈隽意遗留的书本看,她也就不操心了,专心安排修缮房子的事宜。胡掌柜就是这时候来请姜映梨的去出诊的。姜映梨皱了皱眉,“根据我们先前说好的,每月只在月初月中各出诊一次,这个月可已经用完了出诊次数,下个月可还没到。而且,我家现在很忙,你可也看到了。”她指了指外面忙得热火朝天的工人们。胡掌柜也是急得嘴角长泡:“我知道。但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嘛……”“怎么了?”“平阳世子遣人来请我出诊。”“平阳世子?他怎么会来找你?”姜映梨奇怪。胡掌柜并不出名,平阳公府的世子身份金贵,如何会特地来请,必然是有人推荐。“兴许是先前咱们替上官大人治好了病,传到了平阳世子耳中呢?”胡掌柜猜测道。这时,沈母殷勤地沏了茶:“胡大夫,您请喝茶。”“多谢。”胡掌柜连忙接过。沈母笑容满面:“该是我多谢您才是。若不是您,我和我儿哪里能好转,我们真不知道如何谢您才好。”胡掌柜觑了眼姜映梨,心虚地笑道:“都,都是我应当做的,不必言谢。”沈母对胡掌柜的感激那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她看胡掌柜面有愁绪,忙问道:“胡大夫,您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若是有我们能帮衬的,还请一定要说啊!”“一,一定。”胡掌柜又看了眼姜映梨,连连点头。姜映梨喊住热情的沈母,“大娘,廖叔他们也辛苦了,也该给他们送些茶水的。”“是了,瞧我这记性,我就去。胡大夫,等会留下来吃饭啊!”沈母招呼了一句,又匆匆忙忙去泡茶。胡掌柜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挤出笑容,“你这婆婆真是热情……”姜映梨压低了嗓门,“她还给你点了长生牌,据说过阵子得空还要去庙里给你点长明灯!”“……倒也不必如此。”胡掌柜表情无奈,转回正题:“平阳公府权势煊赫,可不比上官大人那么通情理。他家下人警告我,若是不去,别说开店,怕是小命都难保了!”他满脸愁绪,目光瞟过来。“给的诊金高么?”姜映梨不为所动,只问道。“高。”胡掌柜面露喜色,激动道:“他们说,若能治好世子,至少百两起步,还会有不少赏赐。”上回上官大人可命人送了他不少药材作为谢礼,轮到平阳公府,那岂不是更多。“那成。”姜映梨颔首,“出诊次数就从下个月里扣吧!”虽然事有蹊跷,但她跟胡掌柜合作很愉快,暂时并不打算换东家,那就只能兵来将挡了。“——好!”胡掌柜兴高采烈地起身:“我这就去递拜帖!”翌日,姜映梨早早醒来,就拿出了新做的背篓。“大娘,我今日要进城一趟,可能会晚些回来。家里的事儿的要忙不过,您就请廖婶娘来搭把手。”姜映梨叮嘱道。沈母应声:“好。注意安全!你不吃早饭啦?”“去镇上买了吃。”姜映梨挥挥手,快步出了门。沈母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怔愣。宁老太太正在慢吞吞洗漱,见她半天不动,她不解道:“怎么了?”沈母迟疑了下,如实回道:“就感觉刚才的对话真像是一家人……”她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跟曾经恨之入骨的姜映梨相处得这般平静自然。宁老太太诧异:“她是你儿媳妇,你们不就是一家人吗?”顿了顿,她看向沈母,“你该不会是想休了她吧?虽然她人小气了点,又惫懒,体貌也不行,可为人也没得挑。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品德可比外在重要得多!”宁老太太浸淫后宅多年,比起美相,更看重的是内在。沈母急忙摆手,“我,我不是嫌弃她丑……我……我就是……过不去心里那关。”“何意?”沈母犹豫着,把姜映梨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说了。从害沈隽意断了腿,到招蜂引蝶,勾引姐夫,再到替嫁,欺辱姐妹……桩桩件件,事无巨细。“……我就怕她是假装的,今后又固态萌发,坏了我家名声,毁了阿隽的前途……”沈母纠结道。宁老太太听得津津有味,闻言,她挑了挑眉:“……许多事情,便是亲眼所见,都难以定论好坏的。再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先前便是千般坏,可她嫁入沈家后,一言一行,以及如何待你们,想必你心里也有数。”沈母神色若有所思。“眼睛长在前头,人自然得往前看了。若因着从前种种,就盖棺定论,难免寒了人心。再说,她若能假装一辈子,不也是极好?”宁老太太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伸了个懒腰,“我饿了,何时吃饭?”“我这就去。”沈母回神,连忙去厨房准备早饭,就是心情颇为跌宕,做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