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梅远尘助人心切,抑或是紫藤收手不急,四手竟碰到了一起,小丫头身子一绷,差点将膳盘打翻在地。
“我来就好。”她忸怩笑了笑,捧着四碗肉菜上了膳桌,“你先吃菜,我再去端饭来。”
膳盘是一种中间镂了洞的木板物件,碟碗底部放入洞中固定,上菜之时既怕不烫手也无需担心碟碗滑动里边儿的汤汁泼洒出来。至于制式,常见的有八种,紫藤用的便是最最常见的“四喜盘”。顾名思义,这种膳盘是固定放四个碗碟的。
她这一趟装了四碗菜,饭自然还得再跑一趟。
梅远尘看着桌上的四个菜,缓缓坐下,一时若有所思。
竹丝鸡、笋干炖牛筋、酥砻藓、醉蓝鲷。
“公子,你怎不动筷子?”见梅远尘斜倚着膳桌发呆,紫藤柔声问道,一边将端来的碗壶缓缓放下。
两碗热白米饭、一壶茶和一壶酒。
“有酒?”梅远尘坐正身形,笑问道,“我闻到了酒香。”
府上窖藏的“红琥珀”本就醇香,且刚由小火煨过,酒气早已散开。梅远尘不算好酒,只是此时心中烦事郁结,闻了酒香,登时激起了酒兴。
“你先吃饭。”紫藤已在他右侧坐定,见他伸手来拿酒壶,忙先一步挪开,昂着脑袋道,“吃饱饭喝酒才不伤身。”
这句话她是从旁人处听来的,也不知对或不对,但她想,既有这个说法,多半是有道理的。
梅远尘也不违逆她的意思,拾起筷子大快朵颐。
因想着喝酒,嘴里扒拉地也就比平日快了些。紫藤半伏着身子,双手托腮,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多少有些入了迷。
“若能留住此时,今生再无憾事。”
她的神情将一切写在了脸上,梅远尘早有察觉,眉头挑了挑,心中已在暗暗叫苦。可是——知这世上又多一个疼惜自己、怜爱自己之人,不免心生了一股暖意。
“紫藤,你何时学了做清溪菜?”吃得差不多,梅远尘放下手中竹筷,笑问道。
竹丝鸡和酥砻藓都是清溪的特色菜,这笋干炖牛筋及醉蓝鲷亦是那边的地道做法,紫藤自小在都城长大不可能见过,这清溪的烹食之术显是刻意学的。
“我不说与你听。”紫藤双颊微红,轻声嗔道。
梅远尘尴尬一笑,也不再去问,瞥了瞥她手边的酒壶,自然是在询问她“现在总可以喝酒了罢?”
紫藤伸手取过酒壶,又从膳桌上翻起两个茶杯分别在二人面前放定,斟满了酒,梅远尘尚未理会过来,她已引颈一口喝尽。
小丫头喝完酒便死死抿住嘴,倒像是在跟它斗气一般。
梅远尘亦不多想,右手执杯一饮而尽。
“你和公主的婚约。”紫藤突然说道,“你和公主的婚约传开后,我便开始跟人学做清溪菜了。”
说完,又急急斟上酒,仍是一口喝完。
她的脸色愈来愈红,蛾眉轻蹙,显然热酒在肚子里烧得她并不好受。
“紫藤,你没事罢?”梅远尘伸出手,又不知该如何,只得手悬半空轻声问道,“可是喝得太急?”
二人虽相熟,毕竟男女有别,行止间的规矩不敢轻易逾越。
“这酒好辣肚子。”紫藤弯下腰,双手捂着独子,脸面几乎贴上了桌子,声音柔柔绵绵传来。梅远尘正想笑,又听她道:“当时公主说,你们成亲后,我要给你们做通房丫头,伺候你的饮食起居。”
通房丫头,往好处说便是小妾了。
她说完这话,又急急给自己倒满酒,咕噜咕噜喝完。
第四杯。。。。。。第五杯。。。。。。第六杯。。。。。。接连喝了四杯,却始终不敢看梅远尘一眼。
二人饮酒用的可是高腰茶杯,六杯少说也有小半壶了,寻常汉子也不敢这般急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