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涩答应替恬妞上山寻茯苓、五味子、金银花、龙葵、艾草等药材,三日一送,往镇上的回春堂来。因是冬天饭菜不易馊坏,萝涩也是三日来替张大夫做一回饭菜,留足三日的量,有荤有素,要吃的时候,用蒸锅箅子蒸食即可。
等张大夫替恬妞重新包好了脚,萝涩才请他到堂外说话,她想问问身上的这一胎是否还稳当。
张大夫搭一脉,便道:“娘子近来操劳了些,胎里不足,倒没有什么大碍,拿几包坐胎药煎着喝,熬过头三月就稳当了”
因囊中羞涩,萝涩惭愧道:“不知是不是可以先挂在账上,等后天我带着药材再来——”
“不必不必,娘子是我家恩人,这药尽管拿去,不值得几个钱儿,千万不必客气!”
张大夫打断了她的话,径自打包好了五帖坐胎药,用细麻绳捆得严实后,塞到了萝涩的怀中。
萝涩感激谢过,犹豫了一番后,还是开口请他代为保密。
张大夫心下虽有疑惑,却也痛快应了,叫她放心,他一个佝偻老头不是长舌妇,背地里从不嚼舌根。
辞别张大夫和恬妞,萝涩跟升子离开回春堂,一道儿坐牛车回苦水乡。
*
有了挣钱的门路,那么频繁上山是再所难免的了。
回到家,萝涩煎煮坐胎药喝下,然后把药渣倒在了后院的树下,升子也问过萝涩得了什么病,为啥要吃药,兴许在他心中,阿奶生病离世的阴影很大,所以一看到黑乎乎的药汁,他就心绪不安。
他一天要问萝涩好几遍,她也要回答好几遍——说这是冬日调理身子的补药,不是得了病。
翌日上山,俩人运道都不错儿,萝涩在灌木顶上寻到了五味子,艾草龙葵之类的草药,也满满当当盛了一背篓。
升子则在陷阱里逮着一只獐子,他兴冲冲抱着獐子出来,对萝涩道:
“獐子皮好,卖钱!”
萝涩见这獐子个头不大,因跳进陷阱里不断挣扎,所以身上的皮毛有些伤痕,不知整个剥下来硝制后还能卖得多少银子?可总归是有收获的,除了獐子皮,獐子肉也能卖上一笔银子,办置棉衣新被的银子算是有了。
升子乐呵呵的抱着要走,谁料叫地上的树根绊了一脚,人重心一失,将怀里的獐子抛了出去!
“我的棉被!”
萝涩看着的獐子拼命逃窜,虽然受了伤,可速度还是人力不能及的,眼瞅着就跃进深林灌木之中——
这时,升子不慌不忙掏出怀里的抛兜子,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大力抡着胳膊,朝着獐子逃窜的方向,猛地砸去!
只听獐子一声尖利的惨叫声,噗通倒地,腿蹬踹了两下,便无力挣扎了。
升子阔步跑去捡回獐子,他这次学乖了,拿麻绳捆在身上,决计不肯在让这畜生跑走哩。
他回到萝涩边上,对着方才绊他的‘树根’狠狠踹了两脚——
萝涩见这树根奇怪,黑突突的像是石条一般,于是蹲下身,用指甲剥开了树根的表皮,露出雪白的里子,她笑意盈眸道:
“绊得好,把茯苓绊出来哩”
高兴的捡起茯苓,装进身后的背篓中,方才她还一直留意着茯苓,谁料是被升子一脚绊出来的。
满载而归,从山麓看见村子炊烟腾起,俩人赶在饭口时分回到了家里。
升子会硝毛皮,萝涩就把处理獐子的任务交给了他,一来她帮不上忙,二来毕竟是杀生的事儿,她怀着孩子,不愿意沾染,便躲进灶棚,准备俩人中午的饭食。
粳米还有半袋,萝涩用炊帚淘洗后,坐水放进饭甑里蒸煮,另拿出前几日留下的面引子发面儿,擀做薄春饼。
把青瓜萝卜切丝,然后剁了些猪颈肉沫,用春饼包起来蒸。待饭熟了,在锅里刷油,先把葱姜肉沫炝锅,再倒入粳米饭翻炒。
春饼配炒饭,还有清口去腻的荠菜汤,便是萝涩与升子的午饭。
把饭菜端到堂里,萝涩喊升子来吃饭,硝皮不是一两天能好的,不急着一时半会儿。
不过他倒是把獐子肉都剔出来了,整腿整扇的,萝涩打算自家留着一些,剩下明个拿去镇上卖,换钱买几匹三梭布和棉絮回家裁作棉衣。
萝涩虽是灶房一霸,可穿针引线,她就是其中渣渣。别说缝做棉衣,就是让她钉个纽扣,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心下盘算着,如果请满囤媳妇来帮忙,家中没银子,只得用獐子肉答谢她,萝涩晓得乡里人最重人情往来和互相帮扶的情谊,且升子家本就欠人许多,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还的。
睡前把这采来的药材分门别类,一应规整好后,才简单擦了把脸,上炕睡觉。
萝涩感叹着,开春能在山上摘到皂角就好了,她想做的第一件事,就要拆洗这套被褥,再好好洗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