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立在船头,身后是一列并行的漕粮船,船队破浪逆行,东风扶摇,满载着童州城百姓的希望,一点点靠近着埠头……
余有龙拊掌大笑,他见粮船吃水的深度,捋着胡子道:
“哈哈,好手段,果真让他借回了粮食,有了这些粮,就能救回瑞丰粮行了,且本官派出去的买粮队过几日也会到,两下对接,童州粮食危机便可顺利熬过去了!”
萝涩闻言,心中欣喜不已。
在码头众人的欢呼声中,漕船一艘艘驶进了埠头,船上的漕丁抛绳下锚,铺下木头踏板——
梁叔夜潇洒负手,第一个从船上走了下来。
他径自走到萝涩跟前,眉眼处的风流浑然天成,眸中相思满满,他轻笑道:
“幸不辱命,我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叫漕帮扣下了呢”
萝涩眸色豁然,笑意难藏,心口处暖暖的,几番托付信任,都是值得的。
“扣我做甚么,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生得这般美貌,对吃食又挑剔,养我不得血亏了?”
“是是,你长得好看,你说什么都对”
梁叔夜正要去拉萝涩的手,这时候,余有龙很不识相的站到了两人中间,他笑得没脸没皮的,打哈哈道:
“哈、哈、哈,梁世子辛苦了!风月之事,咱们晚点再说?先做正事吧,你看这还有一大摞的人等着兑粮呢,哈、哈、哈”
萝涩难得老脸一红,低头盯着鞋板面的芙蓉绣样儿看,银牙一咬,讽刺道:
“余大人这是叫痰给卡了?”
“哈哈哈,本官一把年纪啦,见不得小别重逢的场面儿,一紧张就容易咯痰,哈、哈、哈”
余有龙是乡野里升任的知府,也不是什么进士出身,算吏不算官,故而性子爽朗,与一般官老爷大为不同。
梁叔夜闻言笑了笑:
“既是如此,等这遭事情过去了,我一定替余大人寻几房美妾伺候,专门治治你这咯痰的毛病”
余有龙吓得忙摆手:“不可不可,我家夫人是大醋缸,万不敢的!休要再提呀……”
梁叔夜与萝涩对视一笑,皆笑出了声。
这厢轻松快语,打趣调侃,那边牛杏花气得险些动了胎气,她叫何府的丫鬟搀着,大声嚷嚷道:
“废话什么话儿,还有两千百石粮米,快些与我搬走!”
“给给,不就两千石么,漕船到了,莫说是两千石,两万石你若要买,我也给的出!”
莫三见梁叔夜像天兵天将般,送来了生的希望,他乐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儿,过来点头哈腰,对边上的牛杏花嗤之以鼻。
梁叔夜笑笑不语,揽上萝涩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浅浅说了几句——
萝涩的神情瞬间就变了!
什么?他,他只借到了五千石?那么这些粮船队是……
梁叔夜坦白的一摊手,用唇语念出两个字:“泥巴”
只有最前头的那艘粮船上是借来的五千石粮米,后面所有的漕船上装的都是湿漉漉的泥巴。他就是为了挖这些泥巴,故而耽搁了些时辰,没有在约定好的晌午时分赶到童州码头。
心里原本松弛下来的弦,瞬间又绷了起来,萝涩扯了扯他的宽袖,小声道:
“五千石能撑多久,余有龙的买粮队可还要好几天才到啊!一旦明天邸报到了童州,若没充足的粮食,该乱的照样会乱!瑞丰已经空仓啦,便是牛杏花那的两千石,还是欠着等你来救呢”
梁叔夜一点也不慌乱,他反而很享受萝涩紧张的模样,她的依赖她的信任,让他觉得很是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