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简陋,筷子、粗瓷碗也寒酸的紧,萝涩勉强伺候梁叔夜吃完炸酱面,就赶紧送他回去。
这深更半夜的,叫人瞧见了,指不定又给她传出什么闲话儿来。
除了来蹭一顿饭,梁叔夜倒给她带了一个消息——他要回京去了,腊月是他老爹梁大将军的生辰,他虽不情愿,也必须赶回去祝寿,一来一往怕要过了春节,等来年开春才能回到童州。
那做饭定下的契约怎么办?萝涩问他。
他倒不是吃亏的人,说是三日后才走,叫萝涩准备些腌菜、路菜、酸不坏的零嘴来抵。
下个月的工钱也照样去桃花渡领,契约继续执行,等他回来的时候更要摆出一桌好菜,算是还上利息债。
萝涩有些不解,梁大将军封了公爵,又就他一个亲生儿子,却常年把他扔在童州别院里头。
桃花渡虽然奴才厨子一大堆,可不见一个亲人来瞧他,而且看他的模样,也是极不喜欢回京城梁府。这里头总归有些不与外人道的东西。
他与她不过雇佣关系,辛秘之事她不愿多问,只是答应看顾他一路的胃口,多准备些路菜罢了。
“路菜”即是字面意思,路上吃的菜,旅人风尘仆仆,赶路匆忙,常常到了荒郊野外没个打尖吃饭的小店,这时只要烧些干粥烂饭,拿出路菜来下饭,便可凑合一顿了。
梁叔夜身份贵重,不缺金银,自然是不愁路途吃喝的,只是现在他离了萝涩的辣菜便活不了,才非要她想办法做出经久不坏、便于携带的腌辣菜来。
原先的辣条、卤辣藕块、香辣小鱼仔这三样,她可以多做些封了坛,叫他带去马车上当零嘴吃,除此之外,她还得做几道腌菜与他下饭吃。
她看了看现下有的食材,想着重油、腌咸的做法才可以放得久些,便于冷吃,能做的菜不多,便打算做个辣油鸡丁鲞和茄子辣菜鲞。
先拿茄子放油里炸过,同辣椒作料、芥菜一道煨干汁水,用香油收、拿漕油拌,最后用个罐子密封起来,过两日便能吃了,至于那鸡丁鲞也是一样做法,只多加了一步,要把鸡肉切丁先拿细盐腌了而已。
连夜做好路菜装坛密封,等着三日后桑柏上门来取。
既然梁叔夜要回京,她暂时不必每日去梁宅报道,那大可早日将起房子的事忙起来,尽早赶在腊月年前造好,拾掇拾掇,除夕便能有新屋子住,也是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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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鸡鸣刚过,牛奶奶便上门找萝涩:
“萝涩!日子定好了,明个儿就是宜破土动工的黄道吉日,泥砖、瓦匠、木匠师傅我都替你讲好了,一早便来上工,价钱你放心,公道得很呐!”
进门她便嚷嚷开了,见萝涩一副瞌睡样儿,便慈眉善目地关心道:“做啥子不睡觉,鸡叫了都起不来精神,哎哟,瞅你这炕还热乎,昨个忙到半夜呐?”
萝涩点点头,打了水洗净脸,又舀水入锅煮了糙米紫薯粥作早饭,笑道:
“家里要起房子,不拼命挣钱可怎么办,奶奶可吃过了?一起吃吧”
“吃过饼子,不过你煮得香,就叫老婆子我再蹭些食吧”牛奶奶看了灶间,不由叹气道:“这灶台摆在堂屋里,卧房里的那张是死火炕,天冷可要冻死你了,是得起间砖瓦房,将来兜子总归要大得,哪能一直跟你挤在一起睡?”
奶奶考虑的都对,所以手里有些银子,她第一时间考虑的便是起房子。
“可有会盘灶的师傅?新房我打算盘个顺山炕,宽敞一些,也暖和一些”
“这个简单,起了屋子后,我与你去寻来,以前给城里的官奶奶盘过灶,那长长的一条灶道通进屋里,回文火道暖烘烘的,不会炕头热炕尾凉,本事好着呢”
萝涩笑着谢过,打了一碗糙米紫薯粥给牛奶奶:“托付您总是没错的,我一百一千个放心”
牛奶奶接过紫薯粥,也不用勺,站着仰脖子便喝了干净,还一点不落的将碗壁上的米粒吃进嘴里,一点不肯浪费,吃罢想了想才缓缓道:
“其实怪臊的,老婆子我也想托你点事情哩,也不知你愿不愿的”
“奶奶您说”
“先前你不是托我替你选力气汉子来帮工嘛?每人一日三十个钱,还管着一顿中饭。我家长庚你晓得的,力气实打实的有,也吃苦肯干,这不快到腊月码头冷清了,他也放了长假要回家,所以我想问姑娘讨个差事哩”
买金的赶上卖金的,事情就是那么寸,这合了萝涩的心意,忙道:
“不瞒您说,我一个丫头盯不住这帮力气汉子,正想找个监工哩,心里一直属意长庚大哥,只是怕他耽误上工,才没跟您开口呢”
“哎哟,这可太好啦!不耽误不耽误,我明个就喊他来报道,什么差事你尽管使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