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思夜想的人越来越近,他睁开眼睛。
这是他被困在此处的第n个日子,一千年来,他都浑浑噩噩地过着。
神说,他不是人也不是鬼,他是死后本要转世投胎的半缕魂魄。
另外半缕魂魄已然转世,而他仍因为前世的执念和罪孽被困在安息之处,只等那个人来解除他的封印。
神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彼时自己从墓中醒来时,那老头就站在石棺前,白发须眉,仙风道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直凝视着他,让他不寒而栗。
他记得自己死前发生的事情,记得自己是如何死去的,记得那些惨淡的过往。
———
兴历231年是他做傀儡皇帝的第18年,也是最后一年。
彼时他二十四岁,是百姓口中十恶不赦的**皇帝。
在众生眼里,他暴虐成性,荒淫无度,是大兴国的败类。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都是叔父操控他的手段。
他记得那是一个冬夜,出奇的冷,岳儿临危受命,北上抵御熏粥人。同往常一样,他又一个人在殿内呆坐着,看灰蒙蒙的天空和殿前干枯的荆桃树。
他没办法让那群监视自己的宦官退下,他的一举一动皆在他们的监视里,他们的目光就像是一个牢笼,困了他18年。
他孤独地坐着火盆旁,火光摇曳中,就看见叔父被宦官簇拥着,直直地走到他面前。
“好侄子,这皇帝之位我让你坐了18年,如今也该还给我了吧?”
他仓皇站起身,木讷地看着得意的男人,男人张狂的向他逼近。他定睛看时,才发现男人竟穿上了龙袍。
“冀禐,这是孤的寝殿!”他不知从何来的勇气,怒目而视,男人也明显因他的反应而怔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叔父面前有了帝王的气场…
也是最后一次。
男人不怒反笑,又逼近一步:“好侄儿,这皇位被你坐久了,还生出了情分不是?你其实也晓得这宫中除了那岳家女认你做皇帝,还有谁?”
一语直击心门,他愣了愣,又忽然想起什么,仓皇道:“岳儿北上可是与你有关?”
男人得逞地笑道:“不错,熏粥人就是我指使的。”
“你…”他急火攻心,“熏粥人野心之大天地可鉴,若你只是想要孤的位置,孤给你便是,你竟敢让熏粥人南下!”
北边的熏粥人素来是兴国的宿敌,兴国建国百余年里,熏粥一直虎视眈眈,如今兴国外强中干,看似强大,实则薄如蝉翼,一击即溃。
冀禐为了逼他主动退位,竟与熏粥联手!
疯子,他真是个疯子!若是熏粥铁骑踏遍兴国,冀禐要皇位这个名头有何用?
“孤知道侄儿思虑甚多,可这些都不是你这个先皇该考虑的事情。”
男人说罢便命令身旁的宦官们冲了上来,将他围在中间。
他惊魂未定,便被擒住四肢,不得动弹,眼瞧着一杯毒酒生生的灌进自己口中。
兴殇帝冀粲死于兴历231年,世人皆以为他死于顽疾,却不知是哀帝的一杯毒酒让他命赴黄泉。
后来神告诉他,在他死后不久,岳儿才赶回长安。
彼时宫中风云变幻,岳儿虽是名将之后,但多年与他交好,自然无法逃脱新帝的制裁,又因与郡主徐关有些过节,一年后,岳儿被徐关与陶丞相算计而死。
后来,熏粥的军队攻入长安城,城中混乱不堪,新帝冀禐弃城而逃,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一夕之间,长安繁华尽数消散。
新帝冀禐则在逃亡路上被熏粥人俘虏,囚禁宫中数年,晚年凄惨。
再后来,兴国留下的痕迹被新朝覆盖,冀粲成为史书里的人物,他的爱恨情仇,早已随着那滚滚而流的时间长河一并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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