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歌指给钟尘看。
“她已经有两个孩子,都还没消,都可以重新开始。”
钟尘不懂她的意思,一脸茫然。
“有两个孩子怎么了?”
……小时候,程雪歌总听后妈刘姨说,女人这辈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其实她爸爸年轻时也不好,爱喝酒,喝完就动手,有一次打耳光不过瘾,竟然打断了一根扫帚。
但是当时刘姨为了孩子,咬着牙忍了下来。后来爸爸老了,又没什么本事,刘姨才渐渐占了上风。
每每说起这一段,刘姨都觉得自己非常伟大。
“我后妈跟我说,一个女人应该具有韧性,可以为了孩子向这个世界做出无限的妥协和牺牲。一旦嫁人,又生了孩子……就要从一而终,忍也要忍到最后。”
可能因为内分泌失调的缘故,程雪歌感慨很多,“可是你看,这个白人女人,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重新选择了伴侣,不是也生活得很好么?”
“美国女人很独立。读书时,跟白人约会,她们都会要求AA制。社会风气不同,也不好比较。”
“对中国女人来说,忍耐是一种美德。”
程雪歌听着身后传来的欢声笑语和尖叫声,心里忽然有点堵得慌。
“我们开始玩吧!我要玩最刺激的哈利波特城堡!”
7。
排队的时候,她又想起苑青颖。无端端地想起那么一段。
那一天大概是他们俩的转折点。她跟苑青颖说了从来未曾跟外人说过的话。
“你后妈不让你考音乐学院,那她让你去哪里?”
“在她心里,我考不上大学最好。要读就读师范啊,她说学费低,将来工作也好找。”
苑青颖年少气盛,“你别听她的,直接跟你爸说。”
“我爸年纪大了,他们的儿子也长大了。这个家她说的算。”
程雪歌抬头看了眼正午的天色,露出犹豫的神色。
“你说我还要找那个作曲家吗?让刘姨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
“不行就去找你亲妈呗。”
“我生下来不久,她就不在了。刘姨是大着肚子嫁进我们家的。因为她怀着男孩,所以爷爷奶奶都向着她。”
程雪歌走向路边的小卖店,声色平淡,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苑青颖怔了怔,单手推着赛车,跟在程雪歌身后。
程雪歌打开小卖店门口的冰柜,拿了两瓶冰镇矿泉水,一瓶递给苑青颖。
“我心烦的时候就喜欢喝冰的。我奶奶说,女孩子总喝冰的,将来怀不上孩子。”
程雪歌拧开瓶盖,仰起头,将冰镇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要是真的就好了。”
苑青颖又怔了怔,不想显得自己太正经,歪了歪唇角,说,“你不愧是英语课代表,想的可真长远。”
“当女人不好。责任太大了。每个月还要来大姨妈。”
程雪歌把空矿泉水瓶拧上盖子,盯着瓶身上密密层层的小水珠,“要是没有能保证孩子幸福的万全之策,就不该把它生下来。”
程雪歌把空瓶抛到垃圾箱里,铁桶发出闷闷的咚的一声。
“我妈是如此……刘姨也是一样。她嫌我爸挣的少,有时候看我弟也不顺眼。”程雪歌黑白分明的眼底,懵懵懂懂闪过一丝高傲的神色。
“我跟她们不一样。与其让别人不幸,我干脆就不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