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舞剑
黄茵玉在陆琅琅怜悯的眼神里终于不动了。
陆琅琅将她的尸身拎了起来,径直往回走。而欧阳昱在她身后,细细地将那附近的尸身又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的残余活口,这才放心走开。
黄季隆方才跑得快,虽然没能跟进了仓库,但是也缩到最后面,所以并没有受到波及。如今他一看到黄茵玉的尸体,连连对着陆琅琅磕头,“陆将军明鉴,这些都是她做下的,下官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下官是无辜的啊……”
陆琅琅懒得去理他,丢下了尸身转身就走了。
魏芳韶也没有想到这场意外会这么快就结束,那些侍卫陆续返回,也抓了几个活口,供日后审讯之用。他见危机终于过去了,心中才略略放下心来,对欧阳昱和陆琅琅真心道谢,“多亏了两位武艺超群,否则今日真的是难以收场了。”
从粮仓里出来的众官员也纷纷向欧阳昱和陆琅琅道谢。欧阳昱却眉头深锁,“魏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芳韶自然没有反对。欧阳昱并没有带着他走远的意思,只是往一侧清净的地方走了一些,让众人听不见他们的谈话罢了。
“魏大人,今日之事,不知魏大人对欧阳昱是否还有怀疑?”欧阳昱第一句话就问了这个。
魏芳韶摇摇头,“今日之事,确实是黄茵玉与梁王余孽勾结所为,方才她自己也承认了。如今欧阳将军身上的嫌疑尽去,尽可放心。而且经过此时,足以证实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那些对于将军许多捕风捉影的猜测,确实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好,承蒙大人信得过我欧阳,下面,我便跟大人说些推心置腹的话。还希望大人不要介怀。”
“将军请讲!”魏芳韶忙道。
“不知道大人要如何处理这些宝物?”欧阳昱看向地上的那些箱子。
“自然是运回京中!”魏芳韶道,“这些都是……”
欧阳昱朝他摆摆手,”大人不用说,我也知道,按惯例来说,这些宝物自然是要运回京中的。可是如今,这些东西不光有梁王的觊觎,而且还在兴州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最麻烦的是,黄茵玉已经将它和军饷扯上了联系,如果魏大人不慎重处理,只怕这事还要再起波澜。”
“欧阳将军的意思是?”魏芳韶眉头紧锁。
欧阳昱苦笑,“魏大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麾下的兵力比年前已经翻了数倍,朝廷的粮饷已经拖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此事一直是我军中隐患,我努力压制,才有今日的局面。魏大人跟黄茵玉那种妇人不同,她见惯的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敢拿粮饷做戏,以为只要动动嘴皮子,军中的兄弟就会伸长了脖子等着挨刀;而我在军中最常见的,就是一腔孤勇、以死相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什么都做得出来。今日如果不是我封锁了消息,又严禁军中擅动,此刻到底是个什么局面,我真的想都不敢想。”
魏芳韶沉默不语,他知道欧阳昱的意思。
站在朝廷的角度,这些宝物自然是要上交朝廷的,想必京城内接到这些战利品之时,必定是举城狂欢,普天同庆,觉得四海一统,天下太平。至于拖欠下来的粮饷,届时便是朝廷拿捏欧阳昱的命门,反正天下都要太平了,哪里还轮到这些当兵的说了算。
但是站在欧阳昱的角度,这些宝物最好是用于调度周转,购粮发饷,稳定军心。可是,这么巨大的一笔财力落进了欧阳昱的手里,朝廷里的那帮子人,谁肯答应。
魏芳韶面露难色,与欧阳昱对视着,心中小心地斟酌着言辞,想说服欧阳昱放弃将宝藏就地使用的想法。
欧阳昱长叹一声,“大人也不用费功夫来说服我,那些话不用你来说,我自己都对自己说过无数遍了。人人都羡慕我位高权重,可是这个位置,不光担着我自己的身家荣辱,还担着将士百姓们的身家性命。稍有不慎,不光是我一家家破人亡,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还要背上千古骂名。活着不容易,死后都不得安生。唉,魏大人,我该说的都说了,再说,未免又胁迫之嫌。大人好自为之。”
魏芳韶深深地作了一揖,“多谢将军谅解。”
欧阳昱摇摇头,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走了回去。陆琅琅靠在一个半人高的木桩上,正在用一块湿布擦手,见欧阳昱过去,便问了一句。欧阳昱摇摇头,陆琅琅便向着魏芳韶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难掩失望。但是到底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用湿布给欧阳昱擦起了脸颊边的血迹来。
魏芳韶只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可是擅自将宝藏交给欧阳昱,会让整个天下的局面变成什么样子,魏芳韶自己也不敢预想,这种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不光是他的前途身家很可能因此尽毁,而整个朝廷也很可能因此而倾覆,一时间,他实在是难下决断。
“大人,大人。”有侍卫见他们已经结束谈话,连忙上前来回禀,“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大人跟我们赶紧回城。”
“那些宝物?”
“大人放心,坞堡里有粮车,我们套上马匹就可以拉回城了。”
魏芳韶点点头,“也好,事不宜迟,速速回城。”
众官员狼狈不堪地找到了自己的马车或马匹,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日,所有人只希望尽快地回到家中。至于坞堡打谷场上的那些尸首,谁也顾不上了,只等着明日再派人前来处理就是。
终于,一行人在日落之后,灰头土脸地赶回了兴州城。魏芳韶自从欧阳昱跟他说过那些话之后,就心神不定,脑袋一阵一阵的抽疼,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然,就在城门处,有官员低估了一声,“怎么今日城门处这么多人?”
魏芳韶抬眼望了过去,只见那城门口还有城墙上,无数的燃烧的火把,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片诡异浓重的寂静,压得人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魏芳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脊梁慢慢地蔓延开,“欧阳将军,欧阳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昱望着城门方向,沉默了一会,还是打马上前了。
城门处所有的人都在翘首以待,一见欧阳昱过来了,欢喜的迎了上去,“将军,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