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话音刚落,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库库库!”
“立正!向左向右转!敬礼!”
“咵!”一阵阵提枪敬礼的声音传来,让大堂之内的众人为之一振!
“吱---!”大堂厚重的木门打开,一丝阳光瞬间射进昏暗的室内,刺得所有人眼睛生疼,而后一股杀气席卷而来,令在场所有弟兄都不寒而栗!
“咯吱、咯吱、咯吱。”皮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极为清脆,那人背对着阳光看不清面容,屋里兄弟只看见他周身被阳光描了一个金边,气魄更是显得大的很。
那人迈步到了堂前,在阚丙面前止住脚步,微微一点头用着浑厚的声音说道:“阚老哥,多年不见了。”
“我当时哪路夜叉,原来是你冯老弟啊!”阚丙也是一点头,随即大堂木门吱呀一声关闭,此时整个屋内又陷入了一种死静,正剩下油灯里不时的传来一阵阵的噼里啪啦声。
“冯老弟,你来的正好,两帮弟兄正为这事闹呢,你看?”阚丙随口问道,态度却显得和蔼许多。
“哦,这事好办。”冯仁光转过身来,副官立刻接过他身上的斗篷,退到一边,冯仁光则迈步走到骑兵统领卢飞熊面前,拱手道:“卢老哥,弟军务繁忙,来迟一步,稍后我自会罚酒三杯,如何?”
卢飞熊原本长的就跟关公一般,不睁眼便罢,一睁眼能吓死个人,这会他轻飘飘的看了看冯仁光,嘴里说道:“冯老弟,罚酒,我卢某不敢当,但今日既然兄弟们都到齐了,兄弟我有一问,请你如实相告。”
“哎,都是自家兄弟,说,说。”冯仁光不怒自威的神态让众人屏息,或许这满屋子几百号人恐怕也只有这一两位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冯仁光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一盒纸烟来,递给卢飞熊一根,卢飞熊搭眼一瞧,摆手拒绝了,冯仁光不以为意,自顾自点上,一时间,两人之间云雾缭绕。
“当年,我军在东北观日俄之战时,是不是你向朝廷举发了鲁王?!导致朝廷派重兵围困我军长达数月之久,鲁王不忍兄弟死伤这才隐遁而去?!啊?!”卢飞熊脸上的肌肉猛的一抽,脖颈上青筋暴突,显然他对当年之事依然耿耿于怀!
“咔嚓!”杨露亭原本端起的茶碗差点打翻在地,众人立刻望去,杨露亭赶忙致意道:“喝茶,喝茶。”
冯仁光扭头看了看,笑道:“卢老哥,说到这事,好吧,这许多年了,此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说完话,冯仁光猛然将手中的纸烟往地上一扔,扭身走到台上,面对众人说道:“诸位!今日借此机会,冯某便将这二十一年前的一桩公案向大家说明,以此来洗刷我背负了多年的冤枉!”
“不错,当年,是我冯仁光向盛京将军增琪举发鲁王准备擅自用兵平壤,以阻击日军侵占我藩国朝鲜的!“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脸色惊变!连一向沉稳的阚丙阚老爷子也不禁大惊失色。
少顷,一阵沉默之后,风四哥首先站出来怒指冯仁光问道:“冯统领,你这是为何啊?!鲁王对你我如兄弟,你为何出此卑鄙手段?!难不成你是为了谋那个大位吗?!”
风四哥脾气耿直,当年并未参与此事,尽管近些年来一直有人风传是他举发的鲁王,风四哥也是将信将疑,直至今日,他亲耳聆听此讯,顿时如五雷轰顶!
面对这风四哥的质问,冯仁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拱手诸位说道:“在下一向对鲁王大位没有觊觎之心,更没有对鲁王本人有任何的非议,只是当年碍于形势所迫,为三万捻军兄弟计,这才举发的鲁王,在这里,我冯仁光对天发誓,我决然没有僭越鲁王的意思,否则必死于非命!”
“那你的意思是鲁王不是大局,将兄弟们陷入危险之中了么?”尚建武出班问道。
“当年日俄之战业已开打,连朝廷都束手无策,我军仅仅负责边界对义州的防守任务,可是南有日本,北有俄国,我军腹背受敌,若真的进攻平壤,那不但三万兄弟不存,而且必将承担失土之责!到时候,胜是死,败亦是死!”
“你可以劝谏鲁王啊,为何非要举发他?!”袁德才怒喝道。
“鲁王秉性耿直,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当夜决定进攻平壤,子时便命我步卒营开拔,三日内便要拿下定州!此事你卢兄也应知晓吧?”冯仁光望向卢飞熊,卢飞熊默默点头称是。
“军情紧急,已容不得我劝谏,因此,只好亲自向盛京做了通报。”
“屁话!怕死就特么举发鲁王?!怕担责任就举发鲁王?!冯仁光,你可还记得当年你犯下大错,若不是鲁王在老鲁王面前求情,你特么早就拖出去喂狗了!”卢飞熊双眼通红,猛的抬起头来怒骂道。
此刻的情势一边倒的压向冯仁光,因为他是步卒统领的缘故,右侧步卒营兄弟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为有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旗主而感到失望,反观左侧骑兵营兄弟,各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冯仁光杀之而后快!
“哈哈哈!你们说的都对!可是,可是我冯仁光自觉自己做的没错!”冯仁光突然爆喝一声,随后,大堂的门呼啦啦被撞了开来,阳光忽的射的满屋亮堂!一个个士兵严阵以待举枪示警,骑兵营兄弟们也立刻抽出武器威严对峙!
面对如此局面,胆小之人早已吓破了胆了,冯仁光笑罢,突然面色一改,似有疯癫一般的喝道:“我冯仁光从来都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当年我带领的这支队伍,现在是整个北洋军中最能打的队伍!是我,保存了捻军最具有战斗力的队伍!保住了捻军的火种!”
“人生在世,什么最重要?!”冯仁光继续吼道,这一问,没有任何人回答。
“是活着!活着最重要!”
“如果你死了,什么他么的替天行道都得玩完,如果你死了,你的弟兄都特么的跟着陪葬!我告诉诸位,我冯仁光从未有过借捻军兄弟的血来换头顶乌纱的念头,从来没有!”
“如果我们都死了,老娘谁来养?老婆孩子谁来养?三万兄弟就是十万家属!再看看诸位现在,盐帮富甲天下,红枪会称霸一方,捻军,就是你们眼前这些端着枪的小兄弟,他们都是捻军的人马!”
冯仁光一连串的怒吼,在整个大堂之中久久回响,所有人都被他的壮怀激烈所打动,并在他们的脑子里撞击,撞击!
在大堂的一角里,李云汉早已按捺不住自己恼怒的情绪,牙关紧要拳头紧捏,陈巽几次拉拽都没能制止住他,他还是准备出去跟冯仁光对峙一番!
正在此时,一只枯黄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李云汉扭头一看,立刻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