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出城门时,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忽然从侧旁一扇半开的门里追着只狸猫飞快跑了出来,正好挡到了当先在前的魏劭的马,魏劭提起马缰,将马头硬生生地转了个方向,这才勘勘避过了小孩。
“大胆!谁家小儿,竟放出来胡乱冲撞!”
跟随在魏劭身后的麾下另一抚军中郎将檀扶,在攻城那晚损了两个得力副将,本就不快,这几日随公孙羊安抚民众,见民众竟还退避三舍,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进展并不顺利,心里恼恨这些人不知好歹,这会儿发作了出来,恶狠狠地拔出刀,冲着边上怒声大吼。
那小孩被吓到,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哇哇地哭叫起来。房里的妇人听到了,这才发现儿子趁自己不备跑了出来,脸色惨白,慌忙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儿子,带着跪到了马头前,不住地磕头求饶。
魏劭稳住了马,脸色也带了些阴沉,眉头皱着,似乎也在忍着,不耐烦般地挥了挥手,妇人知道这是赦了的意思,慌忙又磕了个头,抱着儿子便跑进了门。刚一进去,那扇门就呀的一声关上了。
檀扶看了眼魏劭,见他脸色已经恢复了起先的冷肃,这才悻悻地将刀插回鞘里,继续出城而去。
小乔原本看的有些紧张,好在这小插曲很快就安然过去,终于微微吐出口气,放下了车帘。
……
小乔跟着魏劭一行人马,顺利回到了信都。
春娘她们早于小乔,已经先回了。
春娘自己的那个女儿,在养到三四岁的时候不幸得病夭折了。从那以后,春娘更是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小乔身上,把她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那天就在自己面前,眼睁睁地看着她突然被人那样给劫走,春娘伤心欲绝,照了魏梁的吩咐先回信都后,这几天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哭的眼睛都肿了,才短短几天功夫,原本丰润的面庞也清减了不少,这会儿终于盼到小乔平安归来,起先欢喜的眼泪都出来了,等看到小乔手腕受伤,得知她竟是为了逃脱自己用火烛给烫伤的,心疼地又流了眼泪。一番哭笑笑哭后,终于回到小乔之前住了一夜的射阳居,侍女们重新打开箱奁,铺设用具,预备住下来了。
这间“新房”,原来应该是魏劭平常住的寝居之室,貌似从小乔离开的第二天就被收拾过了,里头已经看不出半点曾作为“新房”的喜庆之气。当晚小乔如常作息,知道魏劭必定是不会过来与自己同房的。倒是春娘,经过这一回的事,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仿佛又有了什么新的心事,真真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一直等到很晚,小乔早睡了,她还熬着不肯去睡,直到那个被她用钱给收买了过来的在魏劭书房打杂的侍女偷偷递了消息过来,说君侯吩咐在书房铺床预备过夜,这才死了心,悻悻地关门去睡觉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乔被春娘照顾的无微不至,真真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小乔确定,这辈子自己身边只要有春娘在,她就算没手没脚了,也照样可以过的非常舒服。
她手腕上的烫伤,熬过了起初几天的痛楚之后,现在开始恢复,慢慢地褪去那层死皮,开始长出新的肌肤。医士每天会过来给她换药。昨天起不再用原来那种黑糊糊的闻起来有点臭的药膏,换成了一种乳白色的闻着很是清凉舒服的新药。医士说,这药膏有祛腐生肌的功效,根据女君的烫伤程度,以他的经验推断,恢复的好,应该能生出平滑如同从前的肌肤,不会留下疤痕。
春娘头几天一直在为这个担心,唯恐小乔原本漂亮的一双玉腕留下烫伤痕迹,听医士这么说,才松了口气。
当晚小乔沐浴。
她洗澡异常勤快,这两年来,即便是这样的严寒冬天,只要平常在家有条件,必定两日一大洗。刚开始的时候,春娘对她这种突然变得异于平常的沐浴习惯感到奇怪,后来渐渐也习惯了。反正乔家家大业大,不过是让厨房多烧几桶热水的事罢了。
这里的浴房和小乔住的寝室相连,中间以一扇屏风相隔。春娘帮小乔脱去衣裳,扶她入了大浴桶,勒令她高举双手,手腕不准有半点沾湿,见她乖乖听话,这才满意地帮她洗着长发。
小乔靠在浴桶的边上,热水浸泡到了她胸口上方,水线随着春娘的划水动作微微起着波动,若有小舌轻轻舔吻她胸前肌肤,微带□□,她整个人泡在里头,暖洋洋的,感觉着春娘用熟练又舒适的手法在帮自己揉着头皮,舒服的快要睡了过去。
“……女君,有句话,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乔闭着眼时,忽然听到春娘在耳畔低声说道,便嗯了一声。
“婢总觉得那日在驿庭里骑马劫走了女君的人,有些眼熟……”
春娘的声音贴着小乔耳朵,传了过来。
小乔一顿,睁开了眼睛,坐直转头望着春娘。见她也看着自己,神情里有些不确定,但更多的,应该还是担心,小乔看了出来。
“女君……”春娘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个人,确是婢想的那位公子吗?”
刘琰在乔家住了多年,后来虽离开,也几年过去了,但一个人的形貌特征,就算随着成年有所改变,大体总是维持不变的。春娘能认出来,也属正常。
小乔望着她充满忧虑的一双眼睛,迟疑了下,俯到她耳畔低语:“春娘放心,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春娘愣了,神色变得更加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