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热喝了吧。”
陆佳宁怔怔地接过来,脑袋晕晕的,不知是酒精的原因,还是被徐翔悄然变化的态度感染所致。
红糖水还很烫,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徐翔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在他的注视下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于是起身走到一边去。转身之际,却眼尖地瞥到窗台上的一盆绿植。
他的脚步一下子顿住。
那是······他送给她的······
徐翔记得很清楚,因为他送陆佳宁这盆仙人球的时候,她还没有答应跟他在一起,那是他代表学校去外地参加高校篮球联赛的时候特意给她带回来的。
徐翔记得那家花店里其实还有很多漂亮的花种,但大多太过娇艳,有些又过于朴素。他想送陆佳宁一种能长长久久养着的花,让她可以在看到花的一瞬间,立刻就能想起他的脸。
徐翔一开始钟意的是满天星,觉得这种花真是既特别又好看,名字还不落俗套,但店主人告诉他培育这种花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才能养好。徐翔想起陆佳宁平时丢三落四又毛毛躁躁的样子,果断放弃。后来又挑了很久,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当他的耐心即将告罄时,眼角余光突然瞥到放在百合花旁边一盆不起眼的仙人球上,他拿起来反复看了看,最终敲定了它。
原因只有一个——好养活。而且仙人球这个物种,和陆佳宁一样,有点打不死的小强的感觉。
可当陆佳宁看到这份他精心挑选的礼物时,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有点无力地道:“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但就算是麻烦,她还是好好养到了现在。徐翔大略想想,应该已经过了六年多的时间了。
他慢慢踱步到窗台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下。它就像一个小孩子,竖起浑身的尖刺抵御着外界一切可能的伤害,明明不招人喜欢,却又散发出一种莫名吸引人的生机勃勃的盎然。
徐翔越想越觉得陆佳宁和仙人球其实那么相像。她明明敏感脆弱得要命,却偏偏以一种积极向上的姿态来直面现实的残忍;明明内心承载了那么多说不出的苦,却总是会笑对生活,善待一切。
她普通得就像一杯无色无味的白开水,但在阳光下,照样能散发出七彩的光芒。
徐翔突然就明白了,六年前他为什么会对她如此痴迷。因为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光芒四射的生命活力,曾在霎那间明媚了他的整个世界······
“现在几点了?”陆佳宁不安地看着徐翔沉默的背影,忐忑地问。
徐翔回转身,看了看手表,“11点半。”
陆佳宁讶异,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走?正在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委婉地下逐客令时,但听徐翔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盆仙人球你还养着。”
陆佳宁看看被他挡在身后的圆溜溜绿油油的仙人球,脸上蓦地涌上些不自然,却故作无所谓地道:“毕竟是个活物嘛。”
言下之意是——扔了多可惜。徐翔心下笑笑,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愿在他面前服软。
他几步走到床边,拿起外套,回头跟陆佳宁道别:“我走了,你出来关一下门吧。”
陆佳宁赶紧下床跟在他身后走出卧室,却又突然忧心这么晚了他怎么回家的问题。
“厨房里还有煮好的红糖水,你趁热都喝了吧。”
陆佳宁怔了怔,心里一下子就有些浓稠的情绪涌上来。她看着徐翔快要走到楼梯口的背影,实在忍不住了,冲口而出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家?今天不是没开车么。”
徐翔稍稍回头作答:“我叫朋友来接,你先进去吧。”
陆佳宁在徐翔的注视下轻轻阖上了门,慢吞吞地往卧室走,又想起他说的话,于是拐弯去厨房。煤气灶上搁着锅子,陆佳宁掀开锅盖,看到里面尚还冒着热气的红糖水。
她的心头突然就袭上一阵说不出的难受,这股难受劲儿似乎比她小腹处的疼痛来得还猛烈。她想起门外徐翔形单影只的背影,一下子就觉鼻头发酸,难受到想哭。
她不知道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为哪般,只当是被徐翔所做的这些事情感动到了,毕竟自他离开后,她再也没有从别人身上感受过这般细心的关怀与体贴。
徐翔缓缓步下楼梯,右腿膝盖因受了凉而阵阵发起疼来。他在原地站住,弯下身揉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刚好看到一轮明月圆盘似的镶嵌在楼梯口上方四四方方的窗户上。冬日的夜空星星格外地少,黑漆漆的苍穹圆钵一样单单扣住一个月亮,愈发显得空寂清冷。徐翔怔忪地看了好一会儿,意识回归前,脑袋里最后一个想法是——陆佳宁,如果我对你余情未了,那我应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