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咬道:“我识字不是为了考功名,再说掌柜买我回来是做伙计,哪能背地里偷学呢”,张小甲道:“东家掌柜不是那种人,你若真有了本事,他们只会高兴。听说掌柜身子骨弱,每月都要生几天病,又是二十多了,写不出好字,才不去考秀才。你若把字练好,等到二十,说不得就成个叶秀才”。
两人正在说笑,却见胡大儿跑来,说道:“你们去瞧瞧,那隔壁孙家的丫头竟扶着个卖身葬父的,一起跪在酒楼门口,说是东家出了名的仁义,求可怜她们哩”。
张小甲本就没病,又听得是孙丫头作妖,说道:“近日卖身葬父的怎这么多,最早穿白衣的那个,卖了好几个月罢”,说得胡大儿叶小咬都笑了起来,一同出屋去看。
☆、第55章白衣钓金龟
只见酒楼门外黑压压一片,环绕着一白一紫。穿白衣的就是那日堵住道,害了小咬的葬父女娘,紫衣的是孙豆腐家的丫头。
只听那孙丫头道:“柏姐姐,你这样孝顺,人又生得美,在咱清波门顶顶尖,比那些狠心自私的强多了”,那柏娘子回道:“孙妹妹,你也如花似玉,心肠又好,说不得以后是个贵人娘娘哩”。
胡大儿听了这话,一头雾水。却见张小甲撇了撇嘴,说道:“这两人好不要脸,竟在咱家门口自夸自卖,不仅钓上金龟,还能恶心东家”,胡大儿不信,说是这女娘爱美,几句顽话儿又怎的。
张小甲微微一笑,倒是不语。果然没说几句,就有闲汉叹道:“果然是天仙般的相貌,却丧了爹爹,真是可怜,若有那惜花之人,救这女娘,才不辜负如此美人”。
一旁几个人见了眼色,立刻连连称是,帮着吆喝。又有那嗓门大的,喊了几句“红颜节孝,世所罕见”,惹得外围的人越发好奇起来,都要挤过来看女娘
胡大儿见了,还未说甚么,就有个满脸横肉,一身艳俗绸缎的人挤了进来。一旁两个伴随开道,十分蛮横,围观的见这人是个硬茬,只得将道让开。
只见那人提溜着扇子,用扇柄将柏女娘的下巴尖一挑,叹道:“如此佳人,奈何命苦”,又嚷了几句“我自下了娘胎,就没见过这等妙人,那王骚狐给她提鞋都不配”,越发惹得众人好奇,还有那红眼王家的在骂狐狸邪道。
叶小咬看得不解,问旁边的两人:“‘若要俏,三分孝’,我也晓得,这女娘也就个中人之姿,穿了孝衣,擦了粉儿,就是天仙了?是我看走了眼么”,张小甲道:“这是在造势,等着罢,过会儿鱼就上钩了”。
过了半晌,那拿扇之人见看客围得差不多了,便嬉皮笑脸逗着柏女娘,那女娘惊叫哭泣,莺啼燕语,叫得人心里痒痒,果然有几人喝骂拿扇之人,说是这等弱质,怎能遭得你摧残。
拿扇之人听得,笑道:“我赵老五在这就是天,这女娘是我嘴里的肉,除非有王孙公子来,才吐出哩”,便继续用扇柄撩拨。那女娘许是受了惊吓,竟扭着纤腰躲在一边,满脸泪痕,越发显得动人。
一旁有个血气方刚的,看得生气,便大喝一声跳了进来。那拿扇之人打量这人,见是粗衣麻布,便冷笑一声,两拳挥得呼呼作响。
那人也挥拳上去,两人斗了几回合,竟是旗鼓相当。周围看客哪见过因美斗拳的,全大声喝彩,还有外围之人跑回家呼朋唤友,惹得半南县的人都来瞧“莽汉子丹心一片,俏孝女白衣可人”的戏文来。
拿扇之人见对面竟是个硬骨头,便咳嗽两声。那血气之人正欲挥拳,却听得身后的女娘哭道:“这位壮士,妾身蒲柳之姿,不值如此”,那壮士听得心软,正要回两句,却被拿扇之人偷袭,打下门牙来。
那壮士倒在地上,吐口带血唾沫,正要起身,却听得身旁女娘哭得越发厉害。拿扇之人正要去踢那人,却被女娘护住。那壮士正要道谢,却见女娘好似气力不支,晕在一边,大喇喇露出那人来。
拿扇之人瞅中空子,当胸一脚,踢得那壮士五脏剧痛,倒地不起。那壮士见自家技不如人,又出了大丑,只得默默爬走,也不敢回头看那女娘。
拿扇之人见那壮士溜了,便哈哈大笑,越发猖狂。众人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去。眼见那人就要欺辱女娘,却见一个银冠公子带着个伴随,从人群中走出。
只听那公子说道:“你这恶人,恁得讨嫌。我家中良田千倾,金银无数,今日救了这女娘回去,看你怎得逞恶”,那拿扇之人笑道:“你也只是个富家,能把我怎的,除非是那高门贵胄,我才怕哩”。
那银冠公子涨红了脸,忙叫伴随给这人颜色看看。谁知连带自家也被打倒在地,气息奄奄。
看得这幕,叶小咬咂嘴道:“先前那个还过了几回合,这个一拳就倒下了,这恶人竟有两下子”,张小甲还未说甚,胡大儿见那女娘粉颈低垂,两眼盈盈,便抢话道:“我不管甚么钓鱼金龟的,那女娘还等人救哩”,便要上去。
张小甲急忙捞回这莽汉,骂道:“那孙丫头就在旁边,专等赖咱家的人,你贸然上去,可不着了她道”,那胡大儿不服:“小甲你也恁得精,那丫头只是帮衬一下,哪能如此算计”。
张小甲嘿然一笑:“你说这两女娘怎得不去他处,偏到咱家门口?就是吃准东家也是女娘,看不过就让伙计帮忙,那孙丫头妆个误伤,能让咱把她供到楼上”。
又说:“那白衣的也不是善茬,不知盯上咱家甚么,偏要闹这一场。再说也不是没人买她,这葬父了几个月,还摆在那,一点没臭,连个蝇子都没有,可见奇怪”。
叶小咬问道:“她咋不应了买她之人,就算是五两,也能有口薄棺了。再说卖了几月没人说么”,张小甲道:“有人问过,她说是想给父亲葬得厚些,若是有人再问,就哭得梨花带雨,旁边立时有帮腔的,骂那人毁人孝心,一些愚汉也护那女娘,反找问话人的麻烦”。
叶小咬回道:“这明摆了要掉金龟,胡大哥就算打赢,那女娘也不跟你走哩”,胡大儿听得烦躁,又嘴笨反驳不了,只得在一边干看。
只见银冠公子嘴角淌血,那柏女娘在一边哀唤公子,越发显得凄楚娇弱。果然又有一人,径直朝拿扇之人走来。
那拿扇之人见这人金冠玉带,又口称是将门之子,先赔着笑脸。柏女娘听得这人姓田名箭,排行十六,便道了万福。等拿扇之人和田箭一交手,就损手折脚,忙忙认输。
那田箭冷哼一声,扶起女娘,拿出大银来,说是家中小妹缺个伴随,柏娘子如此节烈,定能与小妹相和。那柏女娘怔了一怔,立时道谢,应承等葬了爹爹就去府上。
围观众人见这事已解,都渐渐散去。那原本陪着柏女娘的孙丫头嚷了句“柏姐姐你答应过。。。”,就被打断,只听那女娘正色道:“孙妹妹,今日多谢你相助,我先去葬爹爹,改日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