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闹得欢,却听得葡萄藤下有了响动。原来是那张小甲偷偷听到妙处,却被只小虫钻进鼻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甲尴尬地爬出来,见一院子的婆姨女娘都望着自己,窘得脸烧。又见那三掌柜也混在女娘堆里,不禁叫了出来。谁知那些女娘只盯着自己发笑,又叫自己赶紧走,不要搅了她们雅兴。
小甲不知为甚,三掌柜竟如此受女娘欢迎,又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得赶紧溜了,却劈面撞了个人,倒在地上。
☆、第35章白鱼跃舟上
话说那张小甲劈面撞上一人,捂着鼻子倒在地上。那人也磕破面皮,哎哎直叫,仔细一看,却是街坊萧二官。
原来那日萧二拉住张小甲,将张韩两家争运河船道的事说了个底朝天,自家觉得心满意足。可怜张小甲被这话痨磨了半日,才弄清了事情,又被折磨得头疼欲裂,便暗暗发誓以后要躲着萧二。
谁知这萧二近日又听得件事,兴冲冲来找他的“忠实听众”。张小甲本要推脱,又记得三掌柜要买官商消息,若是被选上,一个就值一两哩,便按下了性子,哄那萧二。
那萧二又蹭着果子酒,歪在长凳上说道:“小甲哥你可知,近日官家遇上了大事”。
被那萧二一盯,张小甲一个激灵,连忙笑道:“竟有这等大事,萧二哥快快讲来”。
那萧二见小甲识得眼色,便满意地说道:“这事还是徐秀才告诉我的哩,那秀才也不是外人,你家周桂姐的名字就是他起的。嗳,那个桂姐不是缺着个门牙么,一说话就漏风,耳朵背点的都听不清哩。那耳朵背的人,我们巷子就有一个……”。
等张小甲第二十七次将偏了的话头拉回来,才得了最后几句。那萧二官还笑眯眯地拍着小甲的肩膀:“好小甲,整个南县就你最知心,等哪天哥哥再有了新鲜话头,第一个说与你听”。
张小甲僵着脸陪着笑,好容易将萧二送走,倒在长凳上,捂头哀叹起来。原来这所谓的“官家大事”,只是后宫争斗而已,张小甲受了罪,又没寻到官商消息,只能暗骂自家倒霉。
等第二日,胡婆子打听到北县新进了肉禽,价钱落了不少,被三掌柜赏银一两;谢帮闲从他堂哥谢师爷那里,探得方县尊送了银狐,就要升迁,也得了银。其余几人也多多少少赚了些,只有张小甲空着双手。
张小甲心里不爽,却眼珠一转,将那话头润色一番,竟成个香艳故事。周围帮闲们听得心猿意马,那三掌柜却在柜上记着账目,没有理睬。
小甲见最后讨赏的机会也失去了,不由得耷拉下耳朵,悻悻地抹起桌子来。众人都暗暗埋怨三掌柜不解风情,那“妖妃三解银狐裘,御剑一斩蛇精休”的故事,还不够好么,一个当账房的,端那么个假正经样子作甚。
原来那日方县尊带回银狐,养在后衙,就要寻个门道将这银狐献给官家。谁知那县尊夫人听了胞弟所言,以为方县尊中了王嫣娘的妖法,竟自家养起狐狸来。
这些眼媚耳尖,吱吱叫的小东西,说不得是王嫣娘的兄弟姐妹。自家县尊还说要好生养着,寻个吉日献给陛下,还说这狐狸价贵,先把小舅子的清风楼抵押了,等封赏下来,再扶他作个小吏罢。
那夫人听得娘家兄弟献出酒楼,只换来个小吏,心中不悦。又见方县尊把那狐狸们当娘娘养,每日蜜肉牛乳的,还时不时去摸那骚狐子的皮子,真是中了邪了。
原来那族弟被毒傻的吴婉仪,日日哀思,甚是可怜可爱。官家一时心动,应下了银狐裘,却被已有白狐裘的公孙婕妤劝阻,两头为难,只得含混说,要是贡来银狐,就令尚衣局缝制。
等了几月,却听得那产银狐的地方,闹了民乱,好容易平定下来,只是这年的银狐没有了。又听得临安有巨商运来银狐,却被包圈卖光。那宫里的采买被公孙婕妤阻拦,慢了一步,又怕与民争利,惹言官弹劾,只能灰溜溜回了。
吴婉仪听得到手的银狐裘飞了,气得发晕,却是瞌睡人碰到枕头,吏部钱尚书遣人递话儿,说是已有了银狐,要养得皮毛氤氲,再进贡哩。
吴婉仪大喜,许诺给那养狐的方姓小官连升三级,还应承钱尚书嫡女进宫侍奉。钱尚书听得,急忙催促服侍之人,将女儿钱舜铧的小脚又裹紧了几分。
话说这钱家女娘,据《春欲滴》原文记载,生得体散幽香,有倾国之色,钱尚书夫妇甚爱怜之。又长于宅斗,善用权谋,晓得父亲要送自己入宫,用计毁了此事,设法与男主永安侯世子赵裕定下亲事。
谁知这男主见了女主王嫣冉,一身的骨头都要酥化了,哪还记得钱舜铧。这钱女娘因被男主退亲,嫉恨女主,在女主成为临安斗菜第一,进宫献艺时,设计陷害她。
谁知这百发百中的手段,在天命女主面前竟露出断儿来,被赵裕查到。那男主赵裕岂是吃素的,将那奸计反推回去,毁了钱舜铧的才女名声。
钱舜铧见状,赶紧推病,自此认清男主女主都是自家克星。好容易又定下另一桩亲事,却被男主毁掉来替嫣娘出气。
钱舜铧壮士断腕,立即设计入宫自保,却已被男主在官家面前告了黑状。虽是封为华嫔,却被立为靶子,几个月就被害得不能生育。
等女主放弃了校尉田箭,成为新一代永安侯夫人时,钱舜铧已经在冷宫里待了好几年,不仅没有份例,还受那宦官阉人作弄,下身被折磨得鲜血淋漓,烂在了土里。
而现在,钱舜铧还不知自家要被送入宫,整天痴迷迷想那日见到的赵裕。虽是老套的英雄救美,却比那戏文里的白衣公子还胜三分。又听得是侯府世子,也是门当户对,这样的天赐姻缘,恰好自己遇见。
谁知这日,母亲沉着脸儿来到绣楼,先是将养娘丫鬟们敲打一番,又给院里添了几个伴随妈妈。钱舜娘以为是一般奴仆,也未在意。
没过几天,这些妈妈竟教自己一些妖媚手段,甚么每日坐坛子缩花口,用乌鸡桃花膏涂那块儿,又聚拢胸前,扭腰摆跨,还要对镜子练媚笑哩。钱舜娘晓得有异,隐隐猜到,心中苦痛,又不好对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