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胭媚在傍晚的时候回到了水岸林郡。细细算来,她只离开了不到三个月,却有种岁月沧桑的无力感。她争取过,她挣扎过,她以为星途辽阔日光悠远,这苍茫天下总有属于她的容身之处。可兜兜转转这么久,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地,像是个笑话。她的指纹依然可以开锁,而门口的垫子让摆放着她的拖鞋,像是她从来没离开过。一进门,鸡汤的香味扑鼻而来,味道颇有些熟悉。环顾四周,房间里没有人。裴胭媚慢慢在客厅里踱步,像是感受到自由后被重新关进笼子里的鸟儿,绝望又无奈。“小丫头,你回来了!”身后传来开门声,旋即吴妈喜悦的声音传来。回头看,只见吴妈系着围裙,手中还拿着几样时鲜蔬菜。她应该是去地下室里取菜了。“少爷说你快要回来了,让我每日都预备着你喜欢吃的菜肴,我这等啊盼啊,还以为是少爷在骗我!”吴妈掩不住的喜色。她将手中的蔬菜放回到厨房里,洗了手,在围裙上蹭了几下,才过来握住裴胭媚的手。“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裴胭媚笑笑。“嗯,不走了。”去哪里呢?这天地之大,却没有可与容纳她的地方。她就像是个扫把星,走到哪里把灾难带到哪里,简直就是不祥之物。吴妈连声说好,拉着裴胭媚坐在餐桌前。“你最喜欢喝的虫草鸡汤,熬了两个多小时呢,等着,我给你盛一碗!”不多会儿,吴妈端着鸡汤出来。上面撒了香葱与香菜,还有几滴香油,是裴胭媚喜欢的味道。小姑姑刚去世那会儿,她被佣人欺负苛待,连一口饭都吃不上。在她最饥肠辘辘时,吴妈就是端着这样热气腾腾的虫草鸡汤出现在她面前的。“孩子,饿了吧?来,趁热吃!”那天的鸡汤格外鲜美,裴胭媚至今都记得清楚。可此时,明明是同样的食材同样的厨师,她却再也吃不出当初的鲜美与满足了。裴胭媚勉强喝完鸡汤,正准备上楼换衣服,却隔着窗户看到陆启霆的车子停在外面。自打那晚分别之后,她与他就没再见过面,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打。他笃定她会回来,因此给予了她足够的时间来接纳这个惨淡的事实。裴胭媚等待着陆启霆进来,然后用那种“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嘲弄眼神羞辱她。可没有。进来的人是肖龙。“裴小姐,我来接你去机场!”裴胭媚愣住了。却听肖龙答道:“十一少要去西雅图参加个会议,他让我来接您一起去!”“可是我护照已经过期了!”裴胭媚下意识抵抗,尤其不想去西雅图这个城市。当初某部关于西雅图的电影火热上映时,她出于对男演员的喜爱,特意去了西雅图。陆启霆带她在西雅图最具代表性的太空针塔欣赏落日。他自背后拥着她,将下巴搁在她肩上,语气里似乎带着醋味。“所以你是为了个男明星的电影,才专程来西雅图的?”说着,他强迫她转身与自己对视。“怎么?我不如他有魅力吗?你这样,我会考虑做个万恶的资本家,彻底封杀他的!”当时的她生怕自己给偶像召来麻烦,于是极尽讨好哄陆启霆开心。那晚,在陆启霆位于西雅图的顶级公寓里,她千娇百媚玩转承欢,甚至任由他在露天的私人泳池里疯狂折腾。后来陆启霆没有为难那位男明星,只是明星自己不争气闹出了丑闻……时过境迁,想想竟觉得有些恍惚与可笑。“护照已经续签了,十一少在机场等您过去!”肖龙一向沉默寡言,他站在门口看着裴胭媚,等待她的答复。裴胭媚还想以没收拾行李为由拒绝,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矫情。都灰溜溜回到了金丝鸟笼里,都默认了要继续做陆启霆的玩物,还在这里清高什么?于是她没有再多说什么,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穿着泛白的旧衬衫上了车。本以为是陆氏集团旗下的私人飞机。可直到进入贵宾候机室她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贵宾候机室的人很少,陆启霆正坐在皮沙发上打电话,脸色幽冷不悦,甚至面前的地板上还有摔碎的酒杯。看到裴胭媚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微微一亮。敛起阴郁怒火,陆启霆对电话里的人说道:“你该庆幸有人忽然出现救了你,否则就你犯下的错误,罪该万死!”说罢挂了电话。裴胭媚佯装什么都没听到。她站在陆启霆面前静静看着他。“不说点什么吗?”短暂沉默后,陆启霆勾着唇开口,并不能看出喜怒来。“我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你想嘲笑羞辱我,尽管来吧!”裴胭媚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让陆启霆有些无奈和好笑。“我嘲笑你做什么?我这么千辛万苦将你留在身边,难道只是为了羞辱你?我脑子是有病吗?”他起身牵着裴胭媚坐在沙发上,又给她倒了一杯低度数的甜酒。酒精是个好东西,能麻痹人的神经,让人有短暂的放纵,比如现在这种情况。裴胭媚酒量不是很好,哪怕低度数的甜酒,也让她不再是刚才那种“有本事你杀了我”的表情了。“为什么要去西雅图?”她一口喝光杯中的酒,眼底泛着微醺的潋滟水光。陆启霆有种亲吻她眼眸的冲动,他爱极了这样的她。从前在一起时,他偶尔会故意让她喝点酒。在微醺状态下,她格外的热情与奔放,总是能带给他新奇刺激的体验。“肖龙没给你说过吗?西雅图有个峰会,晚宴时需要携带女伴,你是我的女人,陪我出席晚宴不是应该的吗?”裴胭媚又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为什么是我?如果我没猜错,江黛黛应该被你藏起来了吧?”忽然转身,她端着酒杯目光灼灼望向陆启霆,眼底满是嘲弄。“怎么?就因为她不再是江家大小姐,对你再无用处,你便对她弃之如敝履了?”不等陆启霆开口,她又忽然笑了。“唔,这个逻辑似乎不对,应该说是十一少情深义重,哪怕江黛黛不再是江家大小姐,你也依然对她不离不弃!”说到这里,她再次喝光杯中的酒,走到陆启霆面前,踮起脚尖勾上他的脖子。她的唇几乎贴着他的的下巴。“十一少带着我赴宴,就不怕江小姐吃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