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两边全是惊呼乱叫,要说这王家屯百姓也是见多识广,这都当街杀人,鲜血飞溅了,路边的躲避,可两侧住户居然有探头探脑看热闹的。
砍杀一个贼兵,朱达的朴刀上举,又向前冲出两步,另一名贼兵刀已经抽出了半截,朱达双臂前压后台,那朴刀猛地斩了下去,面前贼兵刀还未抽出,刀已经从左肩砍了下去,半边脖子都被切开,又是鲜血喷出。
片刻之间,已经两个贼兵了账,剩下三人脸上神色电转,从开始的警惕变为震惊,又由震惊变味了恐惧。
他们自己都未必意识到这点,只是下意识的心情变动,求生本能占据了一切。
若是为国杀敌,还有几分忠烈勇气,若是为亲报仇,还有几分血性支撑,可自从他们从军中逃出做贼之后,勇气就和他们无关了,出来是为了抢掠发财,是为了放纵享受,可不是为了拼命厮杀的。
看到同伴血溅眼前,死了一个,尚且有愤怒,转眼间死了第二个,那就只想着死的不是自己了,本能让他们躲,本能让他们逃。
贼兵溃散,那两个张巡检的亲信居然一个吓得失禁,另一个瘫倒在地上,谁能想到当街闲游耀武扬威的时候,突然间有这样的凶汉杀出,还直接杀了两个,莫说他们,连那张扬张巡检都被吓呆了。
只有三个人还没有惊慌,那两个对张扬面露不屑的跟班反应不慢,此时已经抽刀在手,那个刀疤中年则是横刀拦在了那张巡检面前。
朱达脚步还是没停,他已经冲起来了!
“你要杀官造反吗?”有人嗔目大喝,对江湖草莽中人,这砂管造反是万万碰不得的忌讳。
朱达脚步不停,平端朴刀做短矛使用,沉默着向前,如果在白堡村没有遭难之前,这话对他还有威慑,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怕,官兵杀都杀了,何况眼前。
那两人一人退了步,另一人手中在腰间一掏,猛地飞掷过来,就在这投掷而出,后退那人却是挥刀前冲,两人配合的极为熟练,显然不是用了一次。
朱达若是闪躲,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甚至会对面前冲来的人露出破绽,怎么都来不及了!
路边却安静不少,眼见着那蒙面刀客勇猛无匹冲上去,突然间却是扑倒在地上!
不对,这不是扑倒,这是翻滚,这刀客扑倒之前,手中的朴刀已经投掷了出去!
朱达矮身向前翻滚,借着这翻滚前扑势头,手中朴刀做投矛飞掷而出,面前那人只防备着腰部以上,谁能想到有这样的变化,朴刀从他的小腹直刺而入,那里人身要害,却是痛觉最集中的所在之一,被朴刀如此沉重的家什贯入,整个人仰天就倒,倒地后惨叫震天。
一人飞掷,一人冲上,这个百试不爽的套路失败,同伴突然间倒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刺耳惨叫,在这瞬时间人已经慌了,眼睁睁的看着人翻滚到眼前,起身抽出了短刀,向着小腹猛地刺下来。
到这个当口,飞掷那人反应过来,退步,挥刀,左手压在右手上,当头就是一刀劈下,方寸间人作出的反应都很简单,不是逃就是拼!
朱达的匕首向前一伸,半截刀刃没入了对方的大腿,他顺势搅动,只听到那人发出不和向岳都有教导,在这等短兵相接的时刻,唯一要想的就是让对面的敌人死,想多一点都是取死之道。
翻身刚起,双腿发力,整个人都撞到了对方怀中,拿刀是不是劈下,朱达顾不得了,他只知道拿着自己抽出的短刀戳刺不停。
在第五刀的时候,朱达意识到对方确实死透了,这才猛地后退,在这个时候,朱达也想到了那位刀疤中年,刚才和面前这位死斗纠缠的时候,如果有人上来一刀的话,自己肯定活不下去。
另有一点,刚才自己冲向对方怀中,但对方那一刀应该能劈下来,怎么就停住不动,那时候的状态是双方都拼了。
朱达抹了把脸上的血,这才看到和自己搏命那人的脖子上插着一根箭,是周青云救了自己。
那刀疤中年和张巡检呢?已经向前跑出了几步,朱达反手捡起朴刀,快步向前追去,周青云刚才那一箭不是从正前方射来,他应该是在路边骑着马开弓。
翻滚、搏命、起身、拾刀、追赶,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那刀疤中年和张巡检反应过来转身逃跑也才几步,恐怕开始他们也只是惊慌,没有太过紧张,一个人胆大包天冲上来,这边可是有十个厮杀汉,谁能想到会是这般的结局。
朱达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在燃烧,杀人和厮杀让他热血沸腾,疲惫一扫而空,他觉得自己的体能此时是巅峰,就这么快步追上前去。
那张巡检的身材其实有些胖,明显没有打熬过身体,那刀疤中年推着他没跑几步就跑不太动,或者说,知道自己跑不脱了。
刀疤中年人阴沉着脸回头,那张巡检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向前狂奔,本来穿着下显摆的绿色官袍反倒成了累赘,跑几步就被踩到下摆,猛地趴在地上,这时候路两边居然有人笑出声来。
朱达脚步没有停,周青云的拦截是一个布置和配合,不能在这上面有什么侥幸,该自己做得就是要自己做,该自己杀的要自己杀。
刀疤中年刀客一直在小步移动,手中雁翎刀不停的变换姿势,眼睛死盯着朱达的动向,这人懂得武技,经历过厮杀,是个难缠的对手。
朱达已经忘了当时为什么要杀这个人,但他知道这个人必有可杀之处,因为每次杀人前朱达都会问得很详细,开始袁标对这个问题很不耐烦,后来则是有问必答,确实是伤天害理的人。
靠近了一步,那刀疤中年的神情不那么坚定,又靠近一步,那刀疤中年身子颤了下,再靠近一步,那刀疤中年脸色变白,距离还有三步。
刀疤中年这两年一直记得那一夜雷雨天,半夜噩梦突然惊醒,在电光雷声下看到了屋中的蒙面刀客,看到迎面劈来的钢刀,还有半个头颅被切开的剧痛。
那一夜侥幸逃过,恐惧好似跗骨之蛆,永远盘踞在心头脑海,半夜时常惊醒,总觉得屋中有一人要杀自己,本想着去往别处躲避,可自己知道的同行一个个死于非命,这就更让他恐惧无比,本想着远走高飞,可舍不得本乡本土,舍不得在这里经营的那些黑心钱财。
放弃旧业,东躲西藏之后,再也没有人找上门来,刀疤中年的恐惧也渐渐淡了,在大难之后甚至还有了些许的野心,郑家集覆灭,怀仁县又有了好大的空子,这张巡检身上大有前途。
谁能想到今日又见到了那夜的噩梦,总看到那冰冷的眼神开始,刀疤中年就觉得浑身发寒,他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人,到现在他确认无疑。
不管怎么看,面前浑身浴血冲过来的刀客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人都是有极限的,从冲出,劈砍,到翻滚搏命,每一项都是消耗大量的体力,此时的自己反倒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