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泽坐在诊疗床边沿,任由医生从他的膝盖里头取出那些个碎玻璃,不是很大,但是很细碎,血顺着他的腿往下淌着,看着渗人。
医生是见过大世面的,这样的在他看来,完全不算什么。但是赵夏蕊却在一旁,哭得像是陆承泽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的样子。她的伤口在这之前就已经处理好了,现在蹲在陆承泽面前,捂着嘴哭。
这医生看着她这个样子,就大概脑补了一出戏,缝合了之后,凉凉地瞥了一眼陆承泽:“你看你妈都急成什么样子了?别光顾着和别人打架,你看看你妈妈头上那白头发,哪根不是为了你?”
陆承泽低头看着赵夏蕊两鬓的白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嗯,以后不会了。”
他穿着连帽衫、牛仔裤,再加上工作不辛苦,根本不显年纪,怕是这医生是以为他不过才高中年纪,出去打架打得一身伤。
赵夏蕊回来的出租车里依然哭哭啼啼的,陆承泽心里烦,却还要耐下性子哄着她。
小区的电路可能出了问题,大门口都是黑漆漆的,保安用应急的手电筒乱晃,吊儿郎当地巡逻着。
陆承泽远远望去,那扇大门像是恶兽张着的血盆大口,想要一口把他吞没,让他的下半生,都在它肮脏恶臭、暗无天日的胃里活着。
他的伤在膝盖,原本的长牛仔裤,现在已经卷到了膝盖往上,露出两段洁白的纱布,每走一步,都有撕裂皮肉的疼痛。
没走两步,他的脚步突然顿了顿,似乎是听到身后顾竭扬在叫他。有这样的意识之后,又苦笑着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顾竭扬,他现在在哪里还不知道……
“阿泽!”
顾竭扬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陆承泽忍不住回头,看着那人奔跑而来的方向。
真的是他。
陆承泽突然笑了起来,可是嘴角还没完全扬起,就听到身边的赵夏蕊的尖叫声。
她扑上去,顾不上自己受伤的手腕,直接把顾竭扬往后推搡着,不想让他靠近陆承泽,完全没有了学生口中端庄优雅的风范:“你来干什么!你还要祸害我家承泽吗!”
陆承泽站在小区门前,远远地看着顾竭扬站在路灯下,被他的母亲推搡着,胸口急速起伏,他想要上前去拉开他们,想要问问顾竭扬有没有哪里受伤,想要问问他消失的这些天里,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他瘦了这么多……
他有千千万万个问题,却不敢宣之于口,甚至连多看顾竭扬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默默转过身去,不再去看那个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
赵夏蕊的咆哮还响彻在耳畔,可顾竭扬依然是斯斯文文,连句重话都不敢说:“阿姨,让我去跟阿泽说两句话行不行?”
“我突然被分手了,我也有权知道真相。”
“而且看上去,他的腿受伤了,伤在膝盖,不能这样,不容易好的……”
顾竭扬眼见着跟赵夏蕊不能够沟通,便试图呼唤着陆承泽:“阿泽,阿泽,你跟阿姨说说好不好?”他的声音里渐渐染上哭腔,甚至连眼眶也慢慢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