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灵运终究是天下第一等聪明人物,此时他身受重伤后反而明台清明,觉察出体内一阵寒凉,好似有甚物正在吸取自己的生机,随即想起自己先前读过的那封信上散发出的奇怪味道,心中乃是顿悟,指着刘驽喘息道:“是了,韩不寿收的那封信上被……下了药,一定是你……你送来的。”
那涂在信纸上的药虽然没有毒,却能与他体内的炁产生某种反应。正因为如此,他今天才会连一半功力都无法使出,这会儿遍身愈加发冷起来。
刘驽勉强睁开了被刀光刺伤的双眼,肩头上流血的创口正在徐徐愈合。
他疼得额头上满是冷汗,大口喘着气,道:“舅舅,交出我的母亲吧,我们本可以不做仇人。”
“呵呵,舅舅?”傅灵运莫名地笑了起来,大口咳着血,“你出身低贱,怎敢如此称呼于我,傅氏的门庭不是你这种竖子能辱没的!”
刘驽没有说话,他冷冷地看着傅灵运,等待某种预料中的结果。
傅灵运渐感四肢麻木,口中哆嗦道:“你……你这下得是甚么毒?”
刘驽没有说话,他当然不会告诉傅灵运,自己研制出的这种新药可以缓缓化去炁中所含的罡气,徒留下喜欢吸人体内生机的煞气。
傅灵运若是继续坚持下去,只怕会被体内的煞气彻底占据身躯,成为一具行走的傀儡。
刘驽不希望这样对待一位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眼下似乎并无更好的办法。
他与这位玉傅子之间所信奉的道相差甚远,没有丝毫调和的余地。玉傅子是世家门阀的守护者,而他则深恨这种出身决定命运的论调。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史记。陈涉世家》中的这句话,乃是千年以前陈胜吴广反抗秦王暴政时发出的来自贫民心底的吼声,曾经深深震撼了刘驽幼小的心灵,并且至今影响着他的想法。
他心里明白自己与这个舅舅并非同道中人,长此下去,两人只能成为彼此的敌人。
刘驽不想与困兽犹斗的傅灵运继续纠缠,万一这位武林泰斗手心里仍攥着某种足以翻盘的绝学,那他岂非一失足成千古恨?
想着到这里,他准备抛开傅灵运离去,上山回到清水庵中。他心中一直担忧若是那个旁观的余小凉决定出手,与韩不寿围攻朱温,那么朱温的性命势必危在旦夕。
可他还未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傅灵运缓缓向刘驽走来,一只手紧紧扼着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痰声。他本是十分儒雅的名士,此刻却显得分外狰狞。
“你莫要想活着离开!”傅灵运说这话时须发皆张,袍袖鼓鼓如风。
他腹间再次隆起,肚皮尖儿往前挺出了两尺远,似是要撑破一般。只是瞬息间,他的肚皮再次消瘪了下去。
在耗费掉大量由培婴功滋养出的精纯真气后,傅灵运的身体迅速恢复了生机,成功将体内肆无忌惮的煞气压制于丹田之中。
他再次举刀,腹部高隆。
这一次,他虽有内伤,仍自信可以施展出七成的力量。
只见刀势浩瀚,方圆两里内草木尽折。刀光所过之处,蛮蛮荡荡间现出一片荒芜之色。
刘驽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身后在空中留下一道鲜红的血霞。
朝阳东升,映得他一路洒在地上的血迹分外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