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不想画那只小鸟,但很奇怪的是,我帮它预留了位置。”夏暖暖这样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冷君扬看着妹妹这样,心里像缺失了一块那样难受。他心疼妹妹,觉得妹妹不该承受这样的病痛,他宁愿这种病痛折磨自己,也不愿它折磨妹妹。“暖暖。”冷君扬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没事的,暖暖已经做完手术,也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了。”明明自己还是孩子,却以一副小大人的语气安慰着。夏暖暖看着哥哥,仿佛看见了爸爸的模样,但她的眼里没有害怕和怯意,反而还觉得有些搞笑,像是看到爸爸小时候。原来也没那么可怕,都是从这个时候长起来的。冷君扬看见妹妹没说话,反而噗嗤一笑,他心里有些打鼓。他没安慰过人,如果不是妹妹,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去安慰人了。所以,他也不知道安慰的好不好,他感谢姑姑可以带暖暖走出来,又羡慕她,他也想拉着暖暖走出来,他也想成为拉出暖暖的其中一人。冷君扬皱着眉想着,夏暖暖看见抬手把他的眉抚平,对上冷君扬措然的眼,暖暖笑了,“你不要总学爸爸,不要皱着眉,会长皱纹的。”“你怎么也说我总学父亲?”冷君扬想起姑姑刚才说的话,和暖暖一模一样,他心里有点抗拒,不愿别人说自己学爸爸,而是像爸爸。“因为,我们都看得出来,你的言行举止,一举一动,都不自觉的模仿爸爸。”夏暖暖认真的跟他解释着,可能看出他不那么高兴,于是轻声询问他,“你是不是,很崇拜爸爸?”崇拜?有吗?冷君扬认真的回想,这些年来,父亲对他虽没有妈妈那样的温柔,姑姑那样的开朗,但对他,他每个时期,都有父亲的身影。父亲虽然不苟言笑,却会为他每次生日大办聚会,父亲常常面目表情,却会在他生病发烧的时候,面带急色抱着他去医院。他记得那次生病,父亲抱着他,他迷糊之间与父亲对上眼,父亲虽然看着他,但又不像是在看他。从那天起,他对父亲有了很大的改观,他看见父亲工作忙经常早出晚归,他萌生出要快点长大帮助父亲的想法。这样看来,他崇拜父亲吗?冷君扬回过神,认真肯定的回答暖暖,“我崇拜父亲,我想成为像他一样的人。”他开始正对自己内心的最真实的想法。“可是。”夏暖暖说,“哥哥,你不必去学爸爸的。爸爸经历了你没经历过的痛苦,所以有些东西是他自己本身就有的,你没有,所以你学爸爸表面的东西,却学不到精髓,最后只能落得个四不像。”“父亲能有什么苦痛?”冷君扬不太理解,父亲什么都有,他聪明睿智,面对棘手的工作也会雷厉风行处理好,父亲很厉害。“爸爸有的。”夏暖暖回忆每一次见到爸爸,他虽然没有身体上的病痛,但是,她可以看出来,爸爸心里很痛苦。“他跟我,还有姑姑身上的病痛不同,他的痛在心里。”夏暖暖解释。冷君扬还是不太明白,他只知道父亲有洁癖和厌女症,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可考究的,这应该只是爸爸的专属个性。夏暖暖看着他,继续解释,仿佛这一次她是小大人了,在给哥哥讲课,“你知道父亲有很严重的洁癖和厌女症,刚开始我和你一样,都认为这只是父亲的一种个性,并不代表什么。”夏暖暖说破冷君扬的心思,继续道:“但是,那天在医院,我看见有位女护士只是从父亲身边走过,父亲瞬间后退一步,跟她隔开很大的距离,他表情不好,就像在忍耐什么?我忽然,就在那一刻明白了,父亲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在躲。他一定经历过什么,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病。”病?冷君扬想起姑姑每次看着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回老宅和祖父吃饭的时候,父亲冷若冰霜的脸。仿佛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他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而已。正在他皱眉回忆时,夏暖暖的小手再次抚上他的眉。“跟你说了,不要皱眉,会长皱纹的。”夏暖暖小声批评他。“我才不怕长皱纹,我已经长大了。”冷君扬再次强调。“那你觉得我长大了吗?”夏暖暖问。冷君扬:“当然没有,你才几岁!”“那你几岁?”夏暖暖继续问,“你不是和我一样大吗?”冷君扬:“……”可恶,被套进去了。“哥哥。”夏暖暖轻声喊他,“不要总想着长大,你现在把自己当成和爸爸一样大的人,那等你真到了那个岁数,你又是多大?”“哥哥,不要着急,我们都要慢慢长大,我就不希望长大,长大一岁,不就是离死亡更近一步吗?”夏暖暖小声跟他说着自己的感受,声音很轻,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我不喜欢死亡,我害怕它,我想和妈妈在一起,想和你们在一起,我不想死。”夏暖暖有些哽咽,她还不曾仔细看过这个世界,就从小面临死亡这个话题。夏暖暖眼睛红红的,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椅子上下来,和冷君扬坐在地毯上,谈论这个年龄不会谈论的话题。如果可以,暖暖不希望,冷君扬更不希望谈论这个话题。冷君扬不再控制住自己的心疼,微微坐起身抱住夏暖暖,夏暖暖头抵在冷君扬还小的肩膀上,情绪再也绷不住了。这是哥哥的肩膀,他们比一般亲情更浓烈,他们曾一起在妈妈肚子里带了十个月。冷君扬抱着低声大哭的夏暖暖,心里止不住的疼,他的妹妹连大哭都如此小声,她把自己情绪藏的太久了。习惯了这么小声哭泣,因为怕妈妈担心,怕妈妈难过。她努力控制情绪,试图看淡一切,她直面过生死,所以在其他方面比同龄人看得开,唯独生死还有病痛方面,她作茧自缚,性格慢慢忧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