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帮林玉峰处理伤口的时候,林正平没在屋里,跟林玉忠一起站在屋檐下抽旱烟。林玉忠指着自家院里高大的树木道,“平叔,你瞧我院里这棵枣树不错吧,还是当年我爹留下来的。每年秋天,结果不少呢。”“嗯,是不错。”林正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自然而然看到枣树旁边隔壁贾家正在翻修的新房。“玉忠,我听说前阵子你家不是因为建房占地的事与隔壁贾家恼了,如今怎样了?”林正平问。“嗨,平叔,你也知道咱们林家人都老实本分的,若是两家和和气气、相安无事的,哪里需要跑去跟人家吵嘴?还不是贾家,翻修个房子,把我家的一片菜地都占了,那块地方我家自耕自种,都经营十几年了,贾家向来不闻不问,如今他家老二在外面做买卖赚了几个臭钱,回村建房显摆,突然跳出来说那块地是他家的,你说哪有这样气人的事——平叔,您是长辈,这件事儿,你可得给我们本家小辈们撑腰啊。”林正平吸了口旱烟,没有言语。建房占地的事儿,可大可小,虽然林玉忠口口声声那块地方他家用了十几年,但是按照村里当初分田分地的规矩,那里的确应当是贾家的地盘,尽管多年来不曾料理,真算起来,还是林玉忠侵占了人家的土地。一边是本家亲戚,一边是占理的村邻,林正平一直避嫌,请旁人帮忙调解,自己没有过多插手此事。可如今,林玉忠自觉在林玉峰的事情上出了力,来找他讨人情来了,偏他还不好拒绝。沉默了片刻,林正平道,“这样吧,玉忠你也别急,回头我再找贾家人商量商量,看房子能不能往另一头挪几尺,尽量把你家的菜地保留一些,好不好?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也让点步,他家也吃点亏,这件事便了结了,如何?”“哈哈,有平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我相信您老人家肯定不会让亲侄儿吃亏!”林玉忠洋洋得意,哼,叫贾家人再与他争,一个逃难来的外来户,仗着二儿子有几个臭钱,反了天了还想跟他抢地盘,他倒要看看,如今村长发话,贾家人还敢不听吗?林玉峰处理完伤口,换了身干净衣裳,林正平便谢过众人,让他们各自回家了,只有李昊给他搭手,帮忙把林玉峰搀扶回去。路上有人跟林正平打招呼,好奇道,“村长,玉峰的脚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还要人搀着才能走了?”林正平敷衍过去:“不当心摔了腿,没事儿,回家养一阵子就好了。”刚进家门,田氏便朝儿子扑了过来,眼泪簌簌地掉,“玉峰,我可怜的儿,可算回来了,你受苦了,霍家那群小畜生有没有打你啊?”把人送到家,李昊转身欲走,被李墨荷叫住,“爹……”“荷丫头?兰儿?”李昊停下脚步,惊讶道,“你们怎么在这儿?”林家当下乱作一团,林正平会些粗浅的医术,寻了药箱要给儿子治伤,田氏呜呜咽咽地在旁帮手,赵氏擦干泪痕去了厨房,林婉儿叉腰站在一旁什么也不做干看着,对她爹怒目圆瞪。李墨荷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婉儿,我跟我爹娘先回家了啊。别生气了,多去照看着你娘,她心里苦着呢,没事儿拉上她多去我家坐坐,让我娘陪着说说话……”叮嘱过林婉儿,李家三口人跟林正平道别离开。人走以后,田氏更没有顾忌了,先是指天骂地问候了霍家祖宗十八代,骂他们不是人把林玉峰折磨成这样,又怪林玉峰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自家好好的老婆孩子不要,跑去勾搭别人的媳妇。“娘,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林玉峰捂脸羞愧,“是儿子吃了酒一时糊涂,我对不起你跟我爹,对不住婉儿她娘……嘶——”他痛呼一声。“你啊,吃个教训也好。”林正平倒了药酒在儿子身上帮他揉开,“是我跟你娘把你从小娇惯长大。虽说成了家,闺女都这么大了,你总还没点大人样儿。这回吃了苦头,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吧?往后再不许做那些不着四六的糊涂事,跟婉儿她娘好好过日子才是真的,知道吗?”“嗯,知道了爹。”林正平清咳一声,“婉儿,去厨房叫你娘过来照看你爹,爷爷奶奶有话要说。”扯着田氏的袖子去了隔壁屋。“玉峰他爹,你拉我过来干嘛呀?”田氏不解。林正平叹了口气,整个人显得疲惫无比,“为了让霍家放人,我许了他们四十两银子……”“什么?!”田氏的嗓门差点没把天花板掀翻,她指着林正平的鼻子,“老头子,你疯了!咱家哪来这么多钱!”“那我能怎么办,不给钱,人家肯轻易放你儿子回来?那霍老三说要把峰儿打死呢!”林正平也窝火,“事情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益。我写了欠条,一个月内凑钱送去,不然霍家就要告上县衙。最近几天赶紧找人借钱凑钱吧。”田氏还是难以接受,仿佛天塌了似的,喃喃道,“四十两……老天爷,那可是四十两啊,我上哪儿能借到那么多钱去?”林正平偏头看了看屋里的方向,咳了两声,“婉儿她娘当年带来的嫁妆,可还有没动的?”“老头子,你没事吧?”田氏一脸“神经”的表情,“自己家的事儿,你都忘了,这会儿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婉儿她娘的嫁妆,不是当初你要求拿出来用的吗,房子漏水维修用了一次,那年收成的种籽品相不好,买种又用了一次,还有头些年你那些本家侄儿成家、生子给的礼金……不都是从赵氏嫁妆里掏的?赵氏陪嫁的嫁妆本来也没多少,你以为是金山银山呀,花也花不完?”林正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我不是想着,儿媳妇她肯定会给婉儿留些当压箱底的陪嫁嘛……”“是,赵氏的确给婉儿留了两件头面,但那是留着婉儿及笄以后说亲用的,你就算问她要,她也肯定不肯给。”“先借来用用,等后面峰儿赚了钱再去当铺赎回来,也不行?”“谁说也没用,那可是给闺女压箱底用的。反正我不管,要不然你去说。”田氏道。“那算了吧。”林正平愁闷不已,“还有哪里能弄到钱呢?”田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怕什么,四十两银子本来就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去县衙击鼓鸣冤,先叫县令老爷把霍家那群杂种抓起来,叫他们打我儿!”“事情真闹到那步田地,没理的还是咱家,谁让玉峰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被那么多人看到是他有错在先呢!”林正平长叹一声,“算了吧,破财消灾,便是豁出我这张老脸也得凑足钱,把这件事儿了结以后,我再不插手玉峰的事了,过得好坏尽随他去,兴许我还能多活两年……”田氏眼珠转了两圈,“老头子,你傻了,方才谁陪你回来的?李昊——昊哥儿,他家不是又做起了什么芦荟生意吗,捣鼓这捣鼓那,肯定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