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义明面色煞白,他看着翠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翠玉已经道:“你也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那天,你说出,你只愿意给我一个孩子的时候,你我之间,就永远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翠玉语气一直都很轻柔,郑义明是晓得的,但这会儿,在翠玉的眼神之下,郑义明甚至生出了逃走的心。
“永盛号,我替你管得好好的,你心爱的姑娘,我也会替你娶回来,甚至,你的母亲那边,我也会去说明。”翠玉一桩桩数出来,郑义明只觉得,什么东西从自己手上飞快地溜走,翠玉不要他了,一点都不要了。
“我,对你不起。”郑义明只说出这么一句,翠玉已经笑了:“我欠了你一条命。”
那这些,就是翠玉的回答,郑义明只觉得头又开始疼了,他伸手去按住脑袋。
“小月。”翠玉唤小月一声,小月一直站在门边,听到翠玉唤自己就走了进来,翠玉对小月道:“大爷看来又头疼了。”
小月应是,就走到郑义明身边,给郑义明按着额头,郑义明的眼泪落下:“小月,我把事情都搞砸了。”
“大爷,您别说话,说话了,头会疼。”小月只想到这句话,而郑义明长叹了一声,翠玉走了出去,不带一丝留恋,于是郑义明晓得,翠玉对自己,没有半分的柔情。
那些翠玉曾经写过的信,在郑义明眼前掠过,郑义明的泪又落下,不知道是悔恨还是别的什么,他只能把自己,深深地藏起来。
翠玉脚步轻快,总算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很快,自己就可以离开禁锢住自己的地方,去自己真正想去的地方。
“大奶奶。”小春走到翠玉身后,轻声唤她,翠玉抬头看着小春:“你想说什么。”
“大奶奶,我觉得,我觉得……”小春还在迟疑,翠玉已经瞧着她:“你是不想跟着我走吗?”
“不,大奶奶,不对,姑娘,我一直都要跟着你走,我就是想,跟着您走了,那宁先生他会怎么说您。”小春恢复了过去的称呼,翠玉已经笑了:“爹爹他怎么说我,小春,我不在乎。”
不在乎?小春的眼睛瞪大,原先,翠玉和宁先生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爹爹有了嗣子,嗣子还给他生了孙子,他在那里,有自己的家业,有自己的儿孙,过得很快乐。”翠玉意味深长,小春顿时哭了出来:“姑娘,您过得怎么那么苦。”
“瞧瞧,你都多久没有这样哭了,这会儿怎么又哭了?”翠玉取笑一句,接着翠玉就道:“那我也不去打扰爹爹,等爹爹晓得这些事情,那总过了好几年了。”
既然木已成舟,宁先生恼怒也好,还是心疼也罢,都和翠玉没有了关系,翠玉想要的已经得到,亲父女总是亲父女,翠玉总会得到宁先生的原谅。
而那时候,自己已经踏遍了这些地方,真正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自己还从没有见过海呢,也不知道,这个世上是不是真得有从不下雪的地方,是不是真得有那辽阔无边的海。那上面全是水,什么都没有。
郑义明呆呆地坐在屋内,过了好一会儿,小月才对郑义明道:“大爷,天晚了,该歇着了。”
“小月。”郑义明叫了小月一声,小月应了,郑义明就对小月道:“是不是我做得太不对了,才让她……”
“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小月只能这样回答,郑义明已经看着小月笑了:“是啊,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可是我忘记了,她的眼中,从来都揉不进沙子。”
说着,郑义明唇边现出一抹苦笑,自己就算救了她,那又如何呢?她说不要就不要了,对她来说,许多事情都比自己这个丈夫更为要紧。
“楚姑娘人很好。”小月只能这样说,郑义明点头:“确实很好,确实很美,当初我对她,也是真心实意。”
但是这些事情,缠绕着自己,郑义明一时竟然不知道,什么叫对错,只能长叹一声,躺了下去。
婚期一天比一天紧,翠玉见新房布置好了,也就让郑义明搬到新房。
“你就住在厢房里面,那边怎么说也比客栈方便。”翠玉在那一一叮嘱着,郑义明瞧着她:“那你呢。”
“我带着小春住客栈,还有,小月和黄家都跟着你住过去。”翠玉回答的十分坦然,郑义明顿时失去了质问翠玉的勇气,他只是看着翠玉:“我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
“有什么荒谬呢,到时候,休书一拿,我就和郑家没有半分关联。”翠玉说的如此简单,郑义明压根没说什么自己不会给休书这样的话,就翠玉的本事,郑义明毫不怀疑翠玉能变出一张休书来,上面还有自己的字迹。
“你要娶你自己喜欢的人了,还这样闷闷不乐做什么?”翠玉的话还在耳边,郑义明突然伸手握住翠玉的手:“难道说,你全是因为我,你的心中没有别人吗?”
“你在说什么笑话。”翠玉能猜到郑义明会这样问,但是翠玉还是把他的手推开,对他道:“我为什么要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牢笼?”
这一句,问得郑义明哑口无言,问得郑义明想要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只是想,罢了,我说的,你未必愿意听。”翠玉把手收回来,看着郑义明,语气很坦然。
“一个孤身女子,在这世间,”听到郑义明又说这样的话,翠玉把手抬起来:“不要这样说了,我听烦了这样的话。”
他们说,女子要三从四德,她们说,女子的天地在这宅院之中,他们说,她们说,但是翠玉,晓得这个世上还有另外的人生,女子也并不是只有依从父兄丈夫,才能过日子。
纵然那么艰难,翠玉还是愿意选那条艰难的路,郑义明只觉得心口传来重重的痛,这样的痛因何而来,郑义明并不知道,他唯一所知道的,就是自己失去了翠玉,失去了这个,原本该和他白头到老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