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都已经回去过中秋了,虽说不缺人服侍,但总觉得寂寞。郑太太不由轻叹一声,翠玉已经笑着道:“您也不用担心,这日子啊,总是越过越好的。”“你说的是,我们往假山上去赏月。”郑太太说着就拉着翠玉的手,往假山上走去,此时传来一阵桂花香,翠玉闻了闻就道:“家里这棵桂花开得倒还好。”“桂花这花,娇气得很,在我们这边可不好养,这棵还是你公公二十几年前去江南时候带回来的,还特地找了花匠跟了过来,一共带回来四棵,用尽了无数法子,只活了那么两棵,饶如此,到了冬日,还要把它挖出来,放到暖屋子里面,不然来年叶子都掉光了。”桂花终年不掉叶子,叶子若掉光了,也就活不成了。这棵用了无数精神才养活的桂花,养了二十几年,也不过手腕粗细,只到翠玉的肩膀高。“若是在江南,这样养了二十几年的桂花,都能长到碗口粗细,那花开满树,风一吹,能香十里。”郑太太念叨了一句,就又道:“你公公当初买桂花的时候,当地人还说,这桂花树啊,得是家里出了状元的人才能种的。这简直是在扯谎,也没见江南种桂花的人家,家家都有状元。”翠玉听着郑太太的念叨,晓得她是惦记郑东家,毕竟他们夫妻这么多年,郑东家一朝陡然去世,郑太太还是十分难过的。翠玉只嗯了一声,郑太太擦掉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泪:“罢了,罢了,我说这些做什么,今儿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自然也要好好地过。”翠玉拿起酒壶,给郑太太斟酒:“既如此,婆婆就请喝了这杯。”“我喝我喝。”郑太太端起酒杯,一口喝干,眼中的慈爱更深,若没有翠玉,自己的日子得多孤单啊。就算在锦绣堆中,也是无限孤寂。今年的月亮似乎特别大,翠玉和郑太太赏了会儿月,翠玉见开始凉下来了,正要让郑太太回去歇息,就有个婆子匆匆而来:“太太,有客来了。”这很稀奇,哪有中秋时候来拜访的,郑太太也瞧着婆子:“有客?”“太太,您见了就晓得了。”婆子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郑太太,我也舍了这张老脸来求您了。”这是,李太太的声音,郑太太是晓得李太太家的事儿的,此时听到李太太的声音,郑太太站起身看着李太太:“怎么这幅模样,快些请坐。”“我也不坐了,我也不瞒你,我是偷跑出来的。”今日的李太太,并不复往日的端庄,而是一身狼狈,甚至脚上的鞋都跑掉了一只,就像,后面有人追着她跑似得,还有,李太太竟然只带了一个婆子,而不是原先,身边要带上许多人跟随。“这到底怎么了。”说着郑太太就拉着李太太坐下:“你也不要慌,既来到我家中,难道还有人把你拉走不成。”“郑太太,长话短说吧,我这里有六千两银票,还请您借我四千两,我凑了银子,就去救我儿子。”李太太说着,眼泪就落下,还把手中一把东西放在桌上。方才她进来时候,翠玉就瞧见李太太手中紧紧攥着一把什么东西,等到了这会儿,翠玉就瞧清楚了,是一把珠宝首饰。李太太做了这么多年的富家主母,那些首饰自然都是很奢侈的,郑太太瞧见这样一把珠宝首饰,吓了一跳。李太太还从袖子里面拿出几张纸:“这是我昔日嫁妆里面的铺子,先放在你这里,等我凑够了银子,再来赎回。”“你把我这里当当铺了不成?”郑太太这句话就让李太太的眼泪都落下,接着李太太苦笑:“我也晓得这些东西是值钱的,可我也不怕告诉您,我这些东西拿出去,在本城,也没有当铺敢收。”谁不晓得李家的事儿,谁敢在这个时候能冒着得罪李东家的风险,借给李太太银子。翠玉看着李太太,难怪李太太会直接来郑家,毕竟,郑家这边,是不怕李东家的,横竖得罪得彻底,那再得罪一下,也无所谓。“儿媳妇,你瞧,这,到底怎么办?”郑太太是同情李太太的,毕竟儿子落在这种地方,郑太太一个做母亲的,也会很担心。但外面生意场的事情,郑太太也不晓得,到时候收了这些,得罪了李东家,到时候生意上会不会有什么阻碍,郑太太是真得不晓得。“您拿了银子,到时候,又怎么把银子送去。”翠玉问出一个关键问题,果真李太太已经笑了:“这倒不用担心,那个人原本就是我弟弟去找的,今儿一大早他出去时候,我让我身边的人和他说了,让他在十里亭外等候,等我这边拿到了银子,送了过去,他再出去。”“李东家说的也有道理,若这银子送去,对方不放人……”翠玉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李太太颤抖着声音道:“对方不放人,甚至撕了票,我都想过,但是,若我什么都没做,那我就会觉得,我的儿子,是死在我手上的。”说话时候,郑太太已经在那擦眼泪了。翠玉晓得,自己应该拒绝李太太,毕竟这么大一笔钱呢,但翠玉又晓得,不能让一个母亲寒了心,于是翠玉把那堆东西和地契都往李太太那边推去:“这些,您先收起来。”“和人借钱,哪能不要抵押,再说了,我也晓得这边借钱的规矩。”李太太也是做生意人家出身的,哪里肯收回去这些。“按说,这笔钱,我们不该借给您。”翠玉的手正好碰到一个赤金的镯子,那镯子总有三四两重,上面镶嵌的宝石都有大拇指那么大,光这对镯子,就能值个上千两。但翠玉还是笑着道:“只是,我答应借给您,为的是我婆婆,她也是做母亲的。”不为别的,为的是母亲的心。李太太看着翠玉,突然笑了:“好,好,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晓得,当初我们家,怎么就那么糊涂,硬生生把这样一桩婚事给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