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虽站在皇上这边,不代表他看不清朝堂之上的局势。他提醒黎觅安,静观其变,明哲保身,管好后宫就行,不要操心前朝的事。黎觅安看着心里一阵酸涩难受。父亲太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恋爱脑、心思软,对魏沅掏空心思的好,也因此对后宫妃子产生嫉妒情绪,稍有不慎,就会办坏事。所以父亲对她的盼望就是她能保持清醒,尽量不要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稀里糊涂的出事,别的事,他不强求。黎觅安既心焦又无奈。父亲这是不相信她啊,所以才会这么紧张。可如果无法取得父亲的信任,她怎么给父亲传递消息,让父亲躲避灾祸呢?黎觅安想了又想,最后下定决心。她要回一趟太尉府。—太子醒了。消息是黎觅安主动放出去的。一听说这件事,刚解决了战事的魏沅立马来了一趟后宫,在黎觅安面前,他还维持着表面上父皇的慈爱,黎觅安稍稍一转头,他便难掩心口的厌恶。但太子这件事,魏沅终归是理亏。他道:“太子有贵人保佑,得以逢凶化吉。”黎觅安擦拭着湿润的眼角,“太子熬了许久才醒来,实在是不舍得臣妾与皇上这对父母。臣妾昨夜还做噩梦,在梦中,太子抓住臣妾的手,要臣妾不要放开他,今早太子就醒了,不得不说太巧了。”魏沅听了,古怪地看黎觅安一眼,口中却委婉道:“太子的确不易,你做母后的多留意些,若是哪里不舒服的,立刻让太医过来看看。”黎觅安继续擦拭眼泪,“臣妾有一事想求皇上,”她低下头,补了一句,“为的也是太子的事。”“皇后且说。”因白贵妃的事魏沅对黎觅安母子心存愧疚,只要不是特别出格的,他都会答应。黎觅安:“臣妾先前为太子祈福,为显心诚,臣妾说过,若有一日太子醒来,臣妾要去法华寺还愿。”魏沅的目光落在黎觅安身上,鹰隼般的凤眸微眯,“朕允了,皇后挑个吉日出宫还愿便是。”黎觅安道:“多谢皇上。”魏沅去后殿看望太子,许久未醒,原本就不算丰盈的身材更为瘦削,他脸色还带着病态的苍白,见了魏沅知道乖巧地喊“父皇”。魏沅道:“乖,身体有哪不舒服吗?”太子才三岁,但向来懂事,从不会主动喊痛,除非忍不下去。“阿泠没有不舒服,父皇放心。”魏沅闻声,隐约有些不悦,“你若是不舒服,直说便是,你还小,父皇不会责难你的。”魏泠小嘴一抿,摇摇脑袋,“真的没有不舒服。”黎觅安握住魏泠的小手,“我们阿泠最坚强了。”魏泠虽然懂事,但毕竟是个孩子,自然而然对黎觅安有依赖之心,两个人两张脸都不是魏沅喜欢的,凑在一起更是让魏沅蹙眉。魏沅没有多待,很快就寻了个理由离开。不日就到了黎觅安出宫去法华寺祈福的日子。太后听闻她要去法华寺,让她也替自己祈个福,还让黎觅安把自己抄写的佛经都在寺里烧掉。黎觅安欣然应允。出宫后却让悦华随便找了个地方把佛经烧了。法华寺在京郊的山巅之上。这么个祈福的清净之地,黎觅安却不是来祈福的,她是来见太尉的。依照她老爹的迂腐脾性,若是知道找他的是自己,肯定不愿意冒险出来见她,所以她又去找了琴竹。欠摄政王的,她之后必然会还,现在还是父亲的事要紧。父亲来得比黎觅安早,他早先进入了一个禅院,等黎觅安一来,父亲的手下就过来,唤她过去。“父亲已经来了?”剑鸣恭敬拱手,“是的。”黎觅安再顾不得做皇后时的典雅矜持,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过门槛,大声喊道:“爹!”她伸开手臂,若孩童般扑进太尉怀中,“爹!”黎泾没料到女儿居然这么热情,且不知体统,脸色一瞬间僵住了,但黎觅安紧紧搂住他,他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温声道:“安儿,怎么了?”“爹!让女儿看看你。”黎觅安松开手臂,看着黎泾,眼眶里饱含泪意。这副情景,把黎泾吓了一跳,“皇后,可使不得。”黎觅安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连忙道:“太尉请起。”附近他耳后,黎觅安压低声音,“爹,我有要事与你相商。”她认真下来,倒是与平日里嬉戏玩耍的女子截然不同,像是遭遇什么脱胎换骨了一回,这种变化让黎泾都一阵阵心惊。“什么事?”黎泾关上门,用手势遣退身边的侍卫。“太子的事,想必您在宫外也听说了吧?”黎觅安叹声后严肃道。黎泾沉吟后道:“君心难测,太子的事你不要掺和太多,皇上若是要置他于死地,仅凭你一人是无法拦住他的。”黎觅安抿唇:“父亲说的女儿都明白,只是父亲难道没有想过,魏沅根本不配君临天下吗?”“放肆!”黎泾沉声,“皇后怎敢说出这样的话?”黎泾好像从未认识过自己这个女儿,他阴沉沉盯着黎觅安,“你不是我的女儿!她从来不会说这种话。”黎觅安思绪慢了半拍,旋即,她跪了下去。“爹,女儿知道,这桩婚事是当年您求先帝赐婚赐下的,是女儿强逼着您做这个决定,女儿没有资格反悔。”黎觅安掐了掐掌心,吞下即将涌到眼角的泪意,“可是女儿必须要告诉您,若是父亲顺应皇上心意行事,未来太尉府将会满门抄斩!”回应黎觅安的,是两道又响又脆的巴掌。火辣辣的刺痛贯穿皮肤,但黎觅安舔舔唇,她不觉得后悔。黎泾铁青着脸,在禅房内来回走动,“你可知你说的话,是要杀头的!哪怕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皇后之位,只要皇上想废,谁也救不了你!”黎觅安梗着脖子,“女儿知晓!”黎泾怒喝道:“你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