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贾珠又建议开头几天可以从城里征调民夫来帮忙,等灾民们都缓过一些了,便可以让灾民自行参与,充为劳役,可以发给工钱或是换取更好一点的吃食,比如杂面饼子、土豆等更抗饿的东西。
京中带来的许多旧衣旧被等,可酌情发给那些需要之人,至于还算过得去的就先不发,有很多低廉的粗布可以发给那些女人,给她们针线,让她们替大伙缝制衣裳。
至于鞋子吗,就先算了,到处是烂泥也糟蹋不起,还是打些草鞋来穿就行,反正是夏天,也不冻脚。
这些女人的辛苦也算是一份劳役,每做一件也可领取工钱或吃食,这样大家心里都有了奔头,求生的念头也更强些,能存活下来的人也会更多些。
而那些已经失去父母的孤儿,贾珠建议吴知县贴出告示,有愿意收养的人家最好,若没有,便只能选出几个灾民帮忙照看,让大些的孩子照顾小的,先熬过这关再说。
又叮嘱吴知县最好把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的尸体火化掉,实在不行也一定要远离水源地方,挖深坑掩埋,并撒上石灰,以免生出其他的疫病。
又说了些如何制作口罩,掩住口鼻,减少传染,如何以烈酒消毒伤口等事。
贾珠说一项,卫侍郎与吴知县便在旁边点一下头,末了卫侍郎好奇道:“贾大人啊,听你说的这些真是条理清楚,头头是道,你一个国公府大少爷的,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其中很多地方比我这个老头子还更明白。”
“什么?”吴知县吃惊道,“贾大人是国公府的少爷?”
却原来贾珠并没有让两位侍郎透漏自已钦差巡查使的身份,只以普通低阶官员示人,是以这吴知县也不清楚贾珠的家世来历,如今听卫侍郎一说,不由大吃一惊。
“大少爷又怎样。”贾珠笑道,“大少爷也得踏实的干活呀,卫大人忘了,我不是出过海吗,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若没有点生存的能力,可怎么行呀。”
“是了,是了。”卫侍郎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个,看来贾大人果然是个能吃苦的人啊,若不时时亲力亲为,只让手下去做,又哪能知道这些。”
“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呀,看来以后也得让小儿多出去历练才行啊,不能由着家里的女人们娇惯坏了。”
“是啊。”贾珠点头道,“身为男儿的确该多出去历练,以后有机会让若兰兄弟也去,真的很长见识。”
待从吴知县那出来,卫侍郎悄悄对贾珠道:“贤侄啊,我听你说的低廉的粗布,还有做口罩的纱布什么的,我记得仿佛咱们来时并没有带这样的东西。”
“咱们是要在这里采买吗?只怕一下子买不来那么多吧,再说这边水患,物价也贵,费银子啊,其实那些灾民主要还是给吃食,有吃的就行了,其他的稍差一点没什么的。”
贾珠失笑,知道这老头一路上精打细算想让皇上给的那些银子都用到刀刃上,倒是个十分谨慎稳妥之人,难怪皇上会委派他了,另外他说的也是实情,实际上只要能保证这些灾民的一口吃食,不至于酿出民乱来,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只是贾珠并不是这里的人,前世的那些教育也不允许他坐视不理,若没有那个能力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有这个能力的。
于是笑道:“卫老伯放心,我来时除了带了那许多的旧衣旧被等物,还命人去乡下采买了许多便宜的东西,布料啊、绳子啊、柴禾呀,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就预备着这种不时之需呢。”
“再者小侄之所以尽量让灾民多做些事情,也是让他们有些事做,不至于闲来生事,而且等刘大人那边考察好了,也可以从灾民中征集人干活,这个时候,别说工钱了,便是能多喝一口粥,这些人也愿意干活,会比从城里雇人要便宜多了。”
“这样他们多少有些收入,水退了之后回乡也不至于一无所有,咱们呢,兴许还能省些工钱银子呢,现在这里只是一处,我看就得不少银子下去,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银子才够啊,还是能省就省的好。”
“哎,”卫侍郎叹了一声点头道,“谁说不是呢,这一处小城就有这么多灾民,后面还不知有多少呢,实在不行还得上奏皇上,追加银两啊,不过,贤侄能为这些百姓想这么多,真是难能可贵,只是最主要的还是要放在粮食上,民以食为天呐。”
“是,小侄知道。”贾珠忙躬身道。
如此这般,七八日后,城外灾民所在的地方俨然成了一处小型的社区,灾民们吃了几日还算不错的米粥,虽也还是没能完全吃饱,却也比之前那一日一顿的菜粥要好多了。
且他们本就是种地劳作之人,身体素质要好一些,几日下来便都渐渐缓了过来,气色也比以前好了许多,加上官府又说可以出工,只要做活就能换来吃食或铜钱,连女人都能做衣裳、编草鞋换吃食,人们立刻都兴奋起来,垂死挣扎之际还能有这样好事,自然都争相去做。
现在他们都非常清楚的知道应该到哪里去领吃食,到哪里去取水,到哪里去看病,又应该到哪里去如厕,且男人应该在哪,女人应该在哪,老人和孩子又该在哪,都各有其位。
贾珠又从一直在此处施粥的几个差役处打听出灾民中哪几个是有些能力能管事儿的,便选了几个出来,让他们负责维持日常的秩序,调停一些矛盾纠纷。
灾民们很多是一个村子逃出来的,或本就是一家子,彼此都能互相照看,谁得了一个饼子,也会分一点出来给旁人,那少数无依无靠的,便也自行彼此依靠。
那体弱挣不来饼子的,能有这几碗粥果腹,病了还有人给看,也相当知足了。
如此一来,城门也不用总关着了,一早一晚都可以开上一段时间,供人来往出入,灾民们都踏实下来,人也整齐干净了不少,看上去也没那么吓人了。
城中有那心慈愿意行善的人家,也敢带着些东西前来施舍了,灾民中有一技之长的,也有人在城中找到了差事,便也不必再领这份救济了。
当然了,无论何时何地,都有那占便宜没够的,有人还会冒充灾民前来领粥喝,可是灾民也不是吃素的,一旦发现,便报了上去。
自有差役上来,确认无误之后,男人直接扒了裤子当众打板子,皮开肉绽,生死无论,女人便拿枷号枷了示众,杀鸡儆猴之下,正常人谁也不会为了几口粥就冒着被打个半死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