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贾珍迟迟不肯松口,尤三姐儿便开始各种与贾珍闹起来,天天挑吃拣穿,打了银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宝石,吃的肥鹅,又宰肥鸭,一个不高兴便连桌子也掀了,又嚷着要剃了头发做姑子去。
贾珍左哄右哄,哄不回尤三姐儿的心思,反糟蹋了许多银子,也只得答应去找柳湘莲说项,三姐儿这才心满意足,只以为一说就成,一心等着定了日子,便可与湘莲双宿双飞。
谁知贾珍回来却道,那柳湘莲说了,心中认定只有林家小姐一人,不会再要其他女人,因而是不会纳妾的。
尤三姐儿却死活不肯相信,认为贾珍是在故意骗他,自已这样一个美人,又有贾珍的面子,柳湘莲怎么可能会不答应,一定是贾珍想让自已死心,才这样说的。
因而又开始作死作活,骂贾珍诓骗了他们寡妇孤女,如今有了好去处,却使坏不肯放手,气得贾珍只道:“你若不信,明儿我叫了柳湘莲来,当面问他,你在屏风后听着,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尤三姐儿却道:“即便他当面说了,我也不信,定是你私下威胁过他,让他这样说的。”
贾珍冷笑道:“你还真以为自已是仙女呢,我贾珍又不是缺女人的人,用得着这样?既是怎么说你都不信,那你爱找谁找谁去,我再不管了。”
三姐儿也不理会,只管自已哭骂抱怨,见贾珍果然不再管了,无法,只得又来求助二姐儿。
二姐儿也没想到自已妹妹想给人做妾竟然不成,忙劝道:“你别急,我让你姐夫再去问问,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几日,孙绍祖也回来对尤二姐儿道:“那姓柳的还真是不肯纳妾,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原还以为只有贾家那个珠大爷是个异数,没想到又来一个。”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与那个珠大爷交好的几个人都愿意守着一个女人,你说怪不怪,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尤二姐烦道:“管他有什么事,如今三妹子可怎么好呀?”
“这有什么?”孙绍祖嘻嘻笑道,“她这样的美人谁不爱呀,干嘛非得跟那个姓柳的,她可以跟我呀,娥皇女英也是佳话嘛。”
尤二姐儿斜了他一眼道:“眼瞧着新奶奶就进门了,大爷也不怕新奶奶生气。”
“我理她呢。”孙绍祖撇嘴道,“她若不三从四德,我便休了她,到时把你扶正。”说着便伸手去褪尤二姐儿的衣裳。
“真的?”尤二姐笑弯了眼睛,也顺势躺进孙绍祖的怀里。
尤三姐儿知道了事情不是假的,并非贾珍诓她,不由痛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我该怎么办呀?”
尤二姐儿劝道:“妹妹,既然人家不愿意就算了,再说人家也不是对你一人,人家是谁都不纳,你又何必还惦记着呢,以妹妹这样的容貌,嫁到哪家还不被捧在手心,又何必非得是他呢。”
“我不甘心。”尤三姐儿泣道:“为什么与他定亲的不是我,那样他就会为了我不要别人了。”
“妹妹。”尤二姐儿见三姐儿还转不过来,也只能无奈叹气。
尤三姐儿这几日头不梳脸不洗的躺在床上,任谁来劝就只是哭,尤二姐儿那边忙着接新奶奶进门的事儿,也无暇管她,只尤老娘过来劝了几回。
这一日,锣敲鼓响,鞭炮齐鸣,大红花轿进门,夏金桂登堂入室,正式成了孙家的正房奶奶。
孙绍祖掀起盖头一看,竟也是个鲜花嫩柳般的美人,心中大喜,更兼这夏氏带来的嫁妆一抬抬相当可观,加之还有夏家偌大的家产可期,是以对这新娶的奶奶颇有些奉承礼让。
尤三姐儿见孙家新妇进门,不好再住在孙家,便收拾了东西又去了宁府。
贾珍倒没说什么,照样好吃好喝的供应,只以为这丫头受了教训,终于知道还是自已这里最香。
哪知这尤三姐儿却是打着另外的主意,这些日子,想来想去,她得出一个结论,那柳二郎之所以会回绝她,是因为没有见到她的绝色风姿,若是有机会与那柳二郎见上一面,自然会郎心转还,只怕要巴不得赶紧纳自已进门呢。
这样一想,便又有了底气,只盼着贾珍哪日宴请时,柳湘莲能来,那时自已就可以见机行事。
却不想这一日忽听院子里两个小丫头谈论,说是那府里又热闹了,几个姑娘正放风筝呢,天上的五六个风筝都格外好看。
尤三姐不由便动了心思,也不知那府里的姑娘里有没有林家的那个姑娘,真想看看那位林姑娘到底长得什么样子,竟然让柳二郎为了她不再纳妾。
越想越有些安奈不住,便索性叫了个小丫头,命她带自已往西府里来。
出得门来,果见天上飘着几个花花绿绿的风筝,待走过夹道,穿过月洞门,便隐约听见些嬉笑说话的声音。
尤三姐儿便放轻了步子,慢慢顺着花丛绕了过去,果见前面空场处站着好些人,被众丫头围在中间的几人正抬着头,指着天上的风筝说笑。
其中的一位小爷,倒是尤三姐儿认识的,正是西府里的宝玉宝二爷,往日贾珍那边摆酒听戏时曾见过,只是他旁边的那几位姑娘却不知道都是哪个。
正不知怎样才能过去搭话问询,忽听那宝玉叫道:“林妹妹,这一回劲大,你来放吧,说着便将手中的风筝线递到一位姑娘手里。
那姑娘接了,转头看向宝玉一笑。
尤三姐儿听见林妹妹三字也正向那边看去,却不想一下便怔住了,她不知要怎样形容眼前的女子,凡她知道的那些形容美人的词语都不足以描绘这位姑娘的姿容,自已的容貌与这位姑娘相比,只有一个字——俗。
尤三姐儿都不知道自已是如何一步步走回宁府来的,一回到自已的住处,便将下人都打发出去,一头扑到床上,默默流下泪来。
若自已是男人,只怕也愿意为了这样的美人,不再染指他人,亏自已还自诩美貌,却原来只是井底之蛙,真真让人笑掉了大牙。
自这一日起,尤三姐儿便再未提及柳湘莲这三个字,反而每日打扮得十分精致,另式作出许多万人不及的淫情浪态来,哄得贾珍与贾蓉两个垂涎三尺,欲近不能,欲远不舍,迷离颠倒,丑态百出。
尤三姐儿则自以为乐,高兴了便与贾珍喝酒取乐,上来一阵子,便将自已关在房内,谁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