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贾琏带着微醺,带着满心的欢喜与得意,脚步轻快的去凤姐儿早已布置好的新房中与平儿共度良宵,凤姐儿却将身边的人都打发了下去,独自靠在床上发呆。
虽然早知道有这样一天,虽然一切都是自已安排的,可真的事到临头,心中还是五味杂陈、酸楚难言。
明知道贾琏不可能不去洞房花烛,可还是隐隐盼望着他能够回来,出现在自已面前,说一句他不爱别人,他心里眼里只有自已一个人。凤姐儿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了一下,那怎么可能,自已还真是做梦捡元宝,想的美啊。
正在这胡思乱想、胡愁乱恨着,只见可卿从外面袅袅婷婷走了进来,手中还托了一盘糕点,笑吟吟道:“知道你还没睡,过来瞧瞧你,忙活了大半日,这会子也饿了,特意让她们做了些豆沙卷来,咱们两个一起吃。”
凤姐儿知她是担心自已心情不好,特意过来陪自已说话开解的,心中感念,不由有些红了眼圈,说起来大嫂子的年纪与自已差不了多少,却总是事事体贴,处处谦让,从不与自已争长争短,也从不在背后算计,便是在老太太面前也都是尽让着自已。
原先自已还以为她出身低微,自是没有什么处事的手段才干,府里又是大房当家,自然也不可能与自已争什么,可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才发现这大嫂子事事都心里有数,聪慧灵透得很,只是天性纯善柔和,不愿与人计较罢了。
尤其是他们一起出海以来,大嫂子更是对自已照顾有加,很多时候甚至是宠着她,无论她想要什么东西,想看什么新奇,甚至是做出许多在大虞时不敢做的出格的事,大嫂子也都是笑吟吟的支持她,并不会压制嘲讽她。
“想什么呢?”可卿挨着凤姐儿坐下道,“来尝一尝,看她们的手艺如何,还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
凤姐儿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让可卿坐的更舒服些,笑道:“还是嫂子想着我,这会子还真有些饿了,嫂子来得正是时候。”说着便拈起一个小卷子来,放到口里。
可卿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点点头道:“味道还好,虽不能和府里的比,也算是不错了,难为她们费心了。”
凤姐儿也点点头道:“是不错,我如今害口的日子过去了,反而吃什么都香,可见这孩子也是个爱吃的。”说着便拿手抚了抚肚子,忽然凤姐儿哎呦一声,倒唬了可卿一跳,忙问是怎么了。
凤姐儿摆手笑道:“无妨,无妨,是肚子里的孩子踢了我一脚,最近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动的。”
“可让太医瞧过了,真的无妨吗?”可卿关切道。
“嫂子放心,真的无妨。”凤姐儿笑道,“太医说都是正常的,那几个老嬷嬷也说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可卿点头道,“可惜我没有生养过,一点也帮不上你。”
“哪有啊。”凤姐儿忙道,“这一路上,不都是嫂子在照顾我吗,为了照顾我,都没有和珠大哥哥一起再往西洋去呢,不然现在肯定又能开眼界了。”
可卿笑道:“开不开眼界的不打紧,倒是你肚子的这个最重要,我不留下来,你大哥哥也不放心呐。”
凤姐儿将头靠在可卿身上感慨道:“大哥哥真好,一直都对家里的姐妹们这么疼爱,对嫂子也好着呢,从不像琏儿那样让人操心生气。”
可卿拍拍她道:“事已至此,就别多想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想开些,大虞的规矩就是这样,就想想好在是平儿,那孩子心性纯良,对你也忠心,不会做什么害你的事,总比将来弄个不知根底的人要好。”
“再说伯娘那人也是个明事理的,你行了这样的事情,想来也不会再给琏儿兄弟塞什么人了,况且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能比孩子更重要呢,有了儿子傍身,其他的又何必生气难过呢,气坏了自已倒得不偿失。”
凤姐儿点点头道:“话是这样说,我也知道是这样的道理,可心里还是气不过,凭什么他们男人就要左拥右抱的逍遥,最可恨的还要我这个妻子来安排,还要笑脸相迎,拱手相让,不然就不贤良了。”
可卿摇摇头叹道:“没办法,这里的世道就是这样,你大哥哥倒是常说,咱们家的这些女孩子都是极聪明能干的,若是生在女子也能够科举当官、经商行医的世道里,肯定个顶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只能在后宅中打转了。”
“所以,你大哥哥一有机会总是想带着家里的姊妹们出来,见见外面的世界,也就不必总是为了后宅的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计较,眼界开了,心胸也开了,就不会为了一个男人的情啊爱啊的白白浪费了眼泪,有那功夫还不如做点别的更有意义的事情。”
凤姐儿的嘴巴都张大了,半晌才指着可卿道:“大哥哥这个人可真是特别,竟然会与你说这样的话?”
可卿被她的表情逗笑了,道:“这有什么,你以为咱们两个为什么能出来,这可是你大哥哥在背后下了功夫的,不然哪有这样好的事情,只可惜,不能把迎丫头她们都带出来。”
“天哪。”凤姐儿吃惊道,“我今日才知道,这后面还有这样多的事情,我可真要好好谢谢大哥哥,不然我上哪见这些世面去。”
“谢就不必了。”可卿笑道:“你大哥哥只是希望身边这些妹妹们都好好的,都能坚强些,不要陷在后宅的妻妾争斗中,为了一个靠不住的男人把自已弄得面目全非的,那才是最可悲的。”
“可是,可是……”凤姐儿结结巴巴道:“那,那你就不怕有一天,大哥哥变了心,你,你就不担心吗?”
可卿摇摇头笑道:“我从前也怕过,也担心过,可是后来相处久了,听他讲了许多东西,才明白一个道理,他心里若有我,我又何需担心,他心里若没我,我又何必担心,这世界这么大,能做的事这么多,又何必自苦呢。”
凤姐儿的嘴再次张大了,呆呆的看着可卿,半晌才摇头叹道:“你们两个还真是……我长这么大没服过谁,今儿可算是服了。”
可卿推了凤姐儿一下笑道:“什么服不服的,我不过是劝你想开些,别把心思都放在琏儿身上,你那么喜欢赚钱,还不如想办法多赚些钱,你不觉得相比之下,钱更加可靠吗?”
“这也是大哥哥说的?”凤姐儿问道,见可卿点头,便更加惊讶的道:“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说,真是好特别呀。”
可卿点头笑道:“没错,他确实是很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