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两位夫人便都站起身来,准备过去桌子那里,陈夫人却突然觉得头脑一阵晕眩,人就瘫软下去,幸亏旁边的绣春一把拉住了,王夫人也连忙过来与绣春两个扶着她坐下。
众人都唬了一跳,贾母便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阵子累着了,你这孩子也忒要强,好多事就让底下人弄去,何必亲力亲为的,快,到里间躺着去。”然后转头对元春道:“带着你姊妹们去湘云那屋玩去吧。”
元春忙带着几个孩子并嬷嬷丫头们呼啦啦的出去了。
这里贾母又命去请太医,陈夫人便勉强笑道:“不妨事,不用劳烦太医了,许是这阵子跟琏儿爹筹划怎么把家治理得更妥帖些,费了些精神,歇歇就好了,倒累得老太太担心。”
“嫂子还是听老太太的让太医瞧瞧吧。”王夫人道:“便是开几副补药吃着咱们也放心啊。”
“是啊,你小婶子说得对,你就别扭着了,让太医看看又不耽误什么。”贾母也劝道。
陈夫人便苦着脸道:“我可是最怕吃那些苦汁子了,就算是补药也不好吃。”
“都多大的人了,还闹小孩子脾气。”贾母笑道:“今儿偏不听你的,偏请太医来。”
王夫人与众丫头都掩嘴偷笑。
一时众人放幔帐的放幔帐,移屏风的移屏风,打帘子的打帘子……待太医来了,陈夫人只隔着幔帐伸出一只手来,旁边的媳妇子拿帕子掩在手上,那太医便低着头诊了一回,又让换另一手诊了,方到外面来,拱手对一旁的嬷嬷笑道:“恭喜府上,这位太太是喜脉,虽还不是很明显,但应是错不了的。”
贾母等在屏风后面都欢喜起来,贾母忙命人带那太医下去领赏,这边厢众人便都恭喜贾母,复又围在陈夫人旁边恭喜道贺。
陈夫人自已却有些不大敢相信,拿手抚了抚肚子,自已这是真的有了?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就有了呢?
“还傻愣着干什么,这是喜事啊。”贾母笑道:“你呀,一会就让人好好的扶着回去,家里的事儿啊,一点心都别操,有我和你小婶子呢。”又笑着对一旁的绣春道:“这傻丫头,还不赶紧让人去告诉你们老爷领赏啊。”
绣春“诶”了一声忙跑出去了。
待一众人将陈夫人扶着去了,贾母复又对王夫人笑道:“家里这一摊子事就交给你了,你和元儿两个就多辛苦些,元丫头也大了,正好也学学这当家理事的门道,将来嫁出去也能快些上手当家。”
说着又正色对王夫人道:“你嫂子这年纪可不小了,可比不得你怀宝玉的时候,可得小心养着,可千万别像东府珍儿他娘似的。”说着便以手抚胸,摇头叹息道:“想想都觉得怕呀!”
王夫人也正色点头道:“老太太放心,媳妇晓得,定不会让大嫂操一点心的,若哪里有处置不明白的,媳妇就来请教老太太。”
正说着,就有丫头来回,说是赵姨奶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也想让太医给瞧瞧。
贾母便无奈道:“这个老婆还真是飞过的麻雀也要扯根毛儿,少吃上一口都要难受半日,人家看大夫她也凑趣,是不是开了汤药也得给她两碗尝尝。”说得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海棠便抿着嘴笑道:“说到少吃一口,上次王家舅太太送来的那鸡油卷,云姑娘嘴壮多吃了两个,赵姨奶奶就撺掇着三姑娘也多吃,三姑娘不吃,她便拿了几个自已吃了,这还不算,剩下的大半盒子她都拿走了,听说后来都拉肚子了。”众人又都笑起来。
王夫人也笑道:“行啦,左不过太医也来了一回,就让人带着去她那瞧瞧吧,若真是哪不舒服了,也好赶紧吃药,免得过给三丫头。”
当下便有丫头答应着传话去了,一时太医看过了,竟也是喜脉,众人便又恭喜贾母,都道:“这回这个趣儿倒凑得好,咱们府上气运好,孙子们都扎堆着来了。”贾母自是欢喜,忙命人看赏。
又对王夫人笑道:“如此,就让她两个都好生养着,二丫头、三丫头就都送到我这边,正好和云丫头小姊妹一处亲香呢,宝玉也来,和他姊妹们一处伴着,元丫头就能抽出身子好好帮着你了。”
“可不是,宝玉最喜欢缠着他姐姐了,恨不得长在她姐姐屋里不出来。”王夫人也笑道,自去各处吩咐安置不提。
且说贾赦知道了陈夫人有喜的事儿也是欢喜非常,之前那么多姬妾也就秋姨娘生了个丫头,然后就没人有动静了,还以为这辈子也就琏儿和迎儿这两个孩子了,当初弟妹生宝玉的时候自已也不是不羡慕的。
没想到散了这些莺莺燕燕的,养了这两年,竟让陈夫人有了喜,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可见男人家贪花好色总是亏了身子的,以后可得看着点琏儿,可不能让琏儿走了自已的老路。
晚上无人时,与陈夫人两个夫妻对坐,不由伸手摸了摸陈夫人的肚子道:“真好,真好,如今才知道,什么都是虚的,儿子才是真的,死的时候什么都带不走,除了自已亲儿子想着祭拜、烧纸,谁还能想起你来。”
“儿子,儿子,你就知道儿子。”陈夫人嗔道,“女儿不好吗,我倒是盼着是个女儿,多贴心哪。人家都有女儿,就我还没有呢。”
“迎丫头不是吗?我看你平日对迎丫头也蛮疼的。”贾赦不解道。
“诶,你们男人家呀,可懂什么?迎丫头虽好又怎比得上亲生的,自已生一个那才叫称心如意呢。”陈夫人横了一眼贾赦道。
“依你,依你,都依你。”贾赦忙哄道:“你说生什么就生什么,只要是你生的就都好。”
陈夫人又嗤儿的一声笑起来,道:“我说生什么就生什么,我不成了那活神仙了。”说着又抚着肚子叹道:“前几日还梦见了琦儿,今儿就有了喜,你说会不会是琦儿回来了,重新投胎回来了。”
“都是我不好。”贾赦忙陪不是,“当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咱就不提了啊,不管是不是琦儿回来了,我肯定都会对他好的,也对你好,咱们热热闹闹的过日子,可别像东府似的,弄得冷清清的。”
“可不是。”陈夫人也叹道,“珍儿媳妇也没了,接到信的时候都唬了一跳,年轻轻的……”
却原来,当日那小吴氏本就带着病,一路舟车劳顿,跟着扶灵回到金陵后不久,就病情加重去了,贾珍写了信过来告知,众人都唏嘘不已,只叹这东府好好的一家人,如今就只剩下了贾珍父子两个。
听着陈夫人还想接着往下说的意思,贾赦忙岔开话题道:“咱不提那些糟心事了啊,来,来,让我再摸摸咱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