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时节,一早一晚风起时,便有些凉。墨九加了件褙子,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心情无端变得很好。
在时下的大家族里,一个人的地位如何决定了也在家宅里的威信与受人敬畏的程度,墨九坐上了连老夫人都没得享受的马车,几乎登时成了整个萧家女眷的公敌。
可这样的公敌,没人敢惹。
人类欺弱怕强,古今皆同。一个人若手握权势,就算有万千人恨你,也伤不了分毫。大到国家,小到家庭,归根到底就一样,谁的权势大,谁说了算。
萧乾做的决定,萧运长与老夫人都不好吭声,加上他拿了萧大郎做幌子,大家也觉得应该。
可说是随后伺候萧大郎,直到车队动身,墨九仍然没有见着萧大郎的人。萧乾说,大郎的病受不得风,半丝风都受不得,所以萧大郎乘坐的马车,是从府中直接驶出来的。一张暗青色的车帷子,遮了个严严实实,车外的守卫,也尽职尽责,谁也瞧不见他。
不过墨九听见了他的声音。
如那个雨夜潜入南山院里听见的一样,带了一些沙哑,有着病态的疲乏与慵懒。
他道:“劳大家久等,可以启程了。”
说几个字,他就咳嗽不止。但虽然只有简单的话,却引来了萧家人的瞩目。因为这些人,在比墨九还长的时间内,都没有见过萧大郎的面了。除了董氏与老夫人,每每去瞧他的时候,在他帐外坐坐,偶尔可以与他絮叨几句……
车辘轳声粼粼而响。
这次萧家举家乔迁,除了留下二老爷萧运序处理楚州的杂事之外,阖家老小,都一同离开,如此,萧府外的长街上,车队密密麻麻,从街头蜿蜒到街尾,如一尾长蛇。
在楚州地界,这也算件大事。两侧的人,挤得海浪一般,四面八方,一波又一波,有人在数萧家带了多少家当,有人在数带了多少侍卫与随从,有人在祈祷他们出去就遇上劫匪——然后顺便把劫匪剿灭,还楚州一个太平。
说什么的都有,墨九却心不在焉,更无“搬家”的概念。
楚州的萧府不是家。
未来的临安,似乎也不是家。
在四周聒噪的声音里,她打了帘子看外面,前前后后都没有见着萧六郎,只看见萧大郎那一辆密封的马车屁股,不由发怔。
看见这个车屁股,她突然想起了高中时的一篇作文——《我的愿望》。当时她写道:我的愿望很简单。有一套房产证上写着我名字的房子。有一个结婚证上写着我名字的男人。有一个出生证上写着我名字的孩子。房子的屋后有一片花园,种满花朵,全种红的。男人的怀抱是我一人的天地,他疼爱我,只有我,孩子聪明可爱,等她长大了,我就把这个简单的愿望告诉她,让她也许下这三个简单的愿望……如此,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当时这篇作文被老师打了“优”,可被同桌看见,差点笑掉了大牙,然后为了笑掉别人的大牙,她拿出来全班宣扬,结果自然是哄堂大笑,墨九一下子就出名了。
十六岁的年纪,女孩子多半都幻想过未来会有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会和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生活,墨九也有想过,只是未入心,作文也只是随便写写,没想到,却成了整个高中时期的“污点”<="r">。如今突然想到这个……她目光飘得有些远。
三个看似简单的愿望,却几乎贯穿了女人的一生。
如果必须有这样一个男人,她希望是谁?
萧大郎的马车“吱吱”作响。
这是她名义上的夫婿,却面都未见。
萧六郎的马儿见不着影。
这个人与她拜了天地,过程却荒诞不经。
还有……
她正寻思,萧二郎却骑着马儿悠哉悠哉地从走到她的马车前,也不知这厮有意还是无意,斜着眼睛扫了墨九一眼。
“哼,小骚蹄儿!”
后面三个字,萧二郎说得极轻,除了车窗口的墨九,几乎无人听见。墨九心绪被他拉回,没有多说什么,只瞪他一眼。
“挡光。”
萧二郎见她没生气,又挨近了马车一些,笑出一双春风眼,“大嫂说什么?我没听见。”
墨九眉梢一挑,拔高了声音朝前面喊,“大郎,二郎找你有事!”
这货要脸,可从来不要在明面上。萧二郎不要脸,可明面上却似乎很要脸。被墨九这么一喊,他登时不太自在了。
“没事没事,随便说说话。”
墨九以为萧大郎不会吭声,却没想到,前方不足两米的马车里,却传来一道轻轻的咳嗽,“二郎……”
萧二郎一怔,喊了声“大哥”,又瞪了墨九一眼,打马上前几步,走在他马车侧面,微笑道:“祖母差我过来问问你,可有什么需要?此去临安,路途遥远,我们身子骨健壮,没什么要紧,就是你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