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奋站在京城火车站的出站口,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叹了口气。打从许来迟来京城后,他们就断了联络。如果不是许国庆给他打电话,秦奋也不知道许来迟一直没回云城。一个独身的年轻女人,很容易成为犯罪分子的目标。“妈妈,那个叔叔脸上好吓人啊。”“乱看什么,赶紧出站。”秦奋扯了扯帽子,跟着人群走入站前广场。要去哪里找,这是个问题。京城那么大,要找到一个人,简直像大海捞针。突然,一人手中的报纸引起了秦奋的注意。“同志,我能看一眼您的报纸吗?”“看吧,我都看完了。”秦奋一眼就看到了那则加盟广告。“谢谢同志,我看完了。您知道京城饭店怎么走吗?”“京城饭店啊……我倒是听过。你问问车站里头的人,咱们外地人不熟。”一番折腾,秦奋终于站在了京城饭店楼下。巍峨的建筑是在云城见不到的风景,不过秦奋见过比这更雄伟的高楼。在前台说明来意,不多时一个人乘坐电梯下了楼。“秦奋,你怎么找来的?”秦奋几步上前,打量了女孩儿。她只穿了件高领毛衣和牛仔裤,头发披散着,肤色也白了。一张脸满是笑容,红润的嘴唇毫不客气的咧开。秦奋抿紧的唇角,忽然展开,也跟着笑了。许来迟没料到秦奋会找过来,忙将人拉上楼。“一路上挺不容易吧。”如今的念头不比未来,没有手机的,普通人想联络在远方的亲朋,甚至大多在还能写信。九十年代初期,座机步入寻常人家,可是在许来迟的记忆中,他们家安装电话已经是很久以后了。茫茫人海中,找人何其艰难。“你怎么找到这儿的?”秦奋视线瞥过她的头顶,轻声道:“在车站看到了报纸,上面有你刊登的广告。”“哇,你好聪明啊,竟然猜到是我登的广告。”“许记麻辣烫,我想不到别人了。”许来迟打开房门,迟疑了下问:“你怎么会找来,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秦奋有些闷闷不乐,“有事我才能找你?你自打来了京城,连个电话都没有。你一个大姑娘家,万一遇到什么坏人的。”“我最近太忙,给忘了。”许来迟有些心虚的说。她是压根儿没想打电话过去。她和秦奋虽然有一张结婚证,可又不是真夫妻。再说了,他们之前已经约法三章了。虽然有短暂的革命友谊,也仅限于此了。许来迟丝毫不觉得,她有向秦奋报备的必要。想是这么想,秦奋对她的关心,许来迟还是全盘接受的。秦奋环顾四周,“你在这儿住了挺长时间啊。”“看出来了?”许来迟赶忙将乱丢的衣服收好。“有位加盟商建议的,说是我之前住的旅馆不安全。春节那会儿酒店生意冷清,后面又干脆包了一个月的。”“出门外在,居住安全不能马虎。”互相问候后,许来迟和秦奋分别坐在沙发生面面相觑。许来迟因为职业关系,被迫变的能言善道。而秦奋本来话就不多,在云城的时候一天和许来迟也说不了几句话。两人从年前就再没见面过,现在多少有些陌生了。“咳咳咳……年过的怎么样?家里都安顿好了?”秦奋定定的看了她两秒,点点头:“和每年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家里头……是许国庆打电话,我才知道你出去后就没回来过。”“许国庆?”许来迟下意识皱眉,“他找你干什么?”“许家的邻居见你一直不出现,疑心许国庆把你卖了。老太太耳朵背,总听着什么婚约什么乡下人,以为许国庆为了彩礼把你卖到山里头,于是就报了警。拐卖妇女可是大罪,警察不敢马虎就上门调查。许国庆找不到你人,就找上我了。”秦奋平铺直述,没一点尴尬。可许来迟尴尬啊。她光是想想许家人私下里是怎么说秦奋的,就替人感到尴尬。秦家的确是村里人,可许家难道祖上就是有身份的?许老爷子和老太太,那都是在农村种地的农民。祖上三代,也都是农户。许国庆靠着张春梅一朝进了城,就忘了自己的根儿?一口一个乡下人农村人的,她听着都不舒服,何况还是当事人的秦奋了。“许家人就这样,挺势力的。邻居的老太太人还挺不错的,一般人家不都是自扫门前雪嘛。不过啊,许国庆找不着我,又被警察盯上,够他头疼了。”秦奋想起电话里许国庆郁闷的语气,也觉得挺好笑。“如果依旧找不到你人,警察可能会把许国庆抓起来。”“噗——”“想笑就笑吧,的确挺好笑的。”“那许家现在什么情况啊?”秦奋摇摇头,“我没去许家,不清楚情况。我就去了趟小楼,看看你回来过没,然后就买了车票来京城了。”他说着,拎着行李袋往外走。“哎,你干嘛去?”“我看见你没事儿,准备回去了。天暖了,家里要种庄稼,我还要耕地。”“回来!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就这么回去,你钱多烧得慌啊。你是来找我的,真让你就这么回去,我成什么人了。”许来迟不容分说的拉着他坐下,“都这个点儿了,吃饭了没?”秦奋摇摇头,“盒饭……贵。”“抠死你得了。”许来迟就随口一说,秦奋一个种地的,口袋里能有几个钱。来京城的车票钱,他们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劳动才赚得到。“你等我换件衣服,咱们一起出去吃个饭。有什么想吃的吗?烤鸭要不要吃?”秦奋扫了一眼扒拉行李箱的许来迟,小声说:“炸酱面就行,烤鸭太贵。”“我请。我赚钱了,请你吃个烤鸭怎么了?还得给你买身衣裳……”许来迟上回就想给秦奋买件皮衣,一来是他没地方穿,二来也是觉得有点贵。现在她腰包鼓了,买件皮衣怎么了!“我不买……”“闭嘴吧你,我心情好着呢,别惹我生气。”秦奋抿唇,他发现许来迟来京城后,脾气愈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