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下,白琅收拾好了库房,给三个人分别划出三个隔间,她住最外头。
等到夜深,她看完孙归燕的笔记,躺在榻上,又想起了钟离异之前说的那几句话。
世界上有很多散修像孙归燕一样,朝不保夕,平庸苦闷,过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忙碌生活。她很幸运地在煌川道场长大,不愁吃喝,能学习道法,还有姜月昭这样的师兄尽职尽责教导。若是她也追求平庸,那确实太对不起这番际遇了。
“不行!”白琅从床上跳起来,盘膝而坐,默默开始运行她自小学习的基础五行诀。
命途再怎么多舛,修行还是不能落下的。
*
远在天外的另一界。
这里永远亮若白昼,天上却无日无月,没有光源,仿佛天幕本身在发光。森林之中除了最中央的青铜巨木,还有不少千万年难得一见的神木仙草,任何一个修行者来到此处都会惊得说不出话。
比天而生的青铜巨木下,有人站在阴翳中拢袖而待。
不多时,空气微微震荡,一身黑袍,脸上覆着恶鬼面具的魔修出现在树下。
“谕主。”他微微躬身行礼。
树下阴翳里的人颔首道:“让你白跑一趟千山乱屿,实属我的过错。”
这人语气谦和,却也坦然受礼。其回应之声,音出天外,高不可攀。
“无碍。”鬼面魔修再度躬身。
“我观阅三千界因果缘法,想寻折流去处,却不想找到了这个。”
树下那人终于将拢入袖中的手露了出来,他触到鬼面魔修胸口,竟然从其皮肉之下生生抽出一座青铜钟。弹指一挥间,钟声响起,青铜树上落下青铜简,上书何年何月何地何人的薄简落地竟然变化为幻境。
幻境中闪过一道少女身影,她年约十五,身着暗青道袍,神色焦虑不安。
此人正是白琅。
——“怎么一直在这边乱晃?
——“啊……我……我先回演法阁了。”
——“不用,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这是魔道屠门那天,姜月昭特地找上她,两人在中央广场的对话。
“谕主……”鬼面魔修声音紧绷。
“好了,不要解释。”
又是弹指一挥,幻境湮灭,青铜简回到树上,那座从鬼面魔修胸口抽出的钟也消失不见。
被称作“谕主”的人平淡地说:“之前暗示她调往其他道场也好,屠门前试图将她保护起来也罢,这些溯影可见之事实在太多。我不喜一一追究,也请你不要一再触犯我的底线。”
“是。”鬼面魔修没有多言。
“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身为你的谕主,我还是得说。”树下阴翳更深,那人声音没有半点偏私,“夜行天,记清楚,是你亲手杀了扶夜峰主白言霜。你对他的孩子,于情于理都不能有半点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