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知道小天狼星把他的布莱克祖宅贡献了出来,也知道凤凰社总部固定在一个属于最邪恶的黑巫师的房子里,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如此脏、如此破、如此乱。
阴森森的门厅里充斥剥落的墙纸和磨光绽线的地毯,墙上歪歪斜斜地挂着一些因年深日久而发黑的肖像,头顶上的枝形吊灯和桌子上的枝形烛台都做成了大蛇的形状。用巨怪的一条断腿做成的大伞架旁,是用永久粘贴咒做成的疯疯癫癫的布莱克夫人的画像,一旦帷幔被拉开,就开始尖叫着诅咒一切,哈利刚刚来时就惊动过这位夫人。
而沿着楼梯向上走,可以看到旁边墙上的饰板上聚着一排皱巴巴的家养小精灵的脑袋,他们都长着同样难看的大鼻子。二楼的每个房间都阴暗、肮脏、装饰着古老的魔法饰品,唯一的家养小精灵疯疯癫癫、古里古怪,嘴里总是咕囔着已经不能用难听形容的骂人的话。
而与此同时,他在食死徒的总部,无论是一开始的四层小楼还是后面的华丽大庄园,见到的永远都是干净、整洁——或者说,光明。被公认黑暗的聚集地看上去如此光明,而自认光明的聚集地看上去如此黑暗,这绝妙的对比带来了一种荒谬的倒错感,几乎要让人发笑了。
除此之外,哈利虽然可以参加凤凰社的会议——旁听到的永远是失败、痛苦(邓布利多发表了一篇讲话,宣布伏地魔回来了,之后魔法部的巫师们就投票使他落选了国际魔法师联合会主席的职位,此外他也不再是威森加摩的首席魔法师了,几乎快被一撸到底),以及微弱的成功——但是,哈利的年龄太小,大家都不允许他参与具体的工作,他的主要任务还是留在这里做大扫除——不,在哈利看来,他们实际上是在对老房子发动一场战争,老房子在克利切的帮助下,进行着十分顽强的抵抗。
更重要的是,哈利对他的朋友们守口如瓶,不愿意分享他在食死徒庄园的事——一回忆他就露出痛苦到无法直视的表情,然后他们都会放过他——也不愿意分享他在凤凰社会议上听到的事。这就让罗恩非常不满了(“哈利,我们是朋友!”),他们都在非常努力地试图了解凤凰社的情况,试图偷听来访者的谈话,但每次只能匆匆瞥上几眼;使用伸缩耳,以及应对韦斯莱夫人对伸缩耳的搜查;向哈利套话,哈利总在关键点闭嘴,对他们笑。
赫敏偷偷对他说:“哈利,大家都觉得,你成熟了很多,但你对我们守口如瓶,一点都不透露,那真是太讨厌了。”
哈利只能微笑以对。
成熟,哪里是成熟。
被染黑的灵魂,如何在一片赤诚中伪装。
他几乎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他拼命抑制住去研究布莱克祖宅那些一看就非常有趣的黑魔法物品的*,放弃每天下午乘上飞天扫帚转一圈的习惯(有如此鲜明的对比才让他明白黑魔王对他是如此放纵,简直称得上溺爱了)。很多次他差点脱口而出那些他练习过无数遍的咒语,还好在最后一瞬间停下了口中的话。那枯燥烦闷的“大扫除”有时候令他烦不胜烦,还有邓布利多教授——
哈利想起那些对视的瞬间,那些多次尝试而一模一样的结果。当少年碧色的眼睛对上了长者蔚蓝的双眸的时候,那从心中涌动的恶意,那瞬间满布心灵的憎恨,几乎怂恿着、鼓动着,让他去撕咬、去毁灭、去举起魔杖,去伤害他一直敬重的长者。
哈利被这样的自己吓住了。
邓布利多教授很明显也注意到了这点,他很少在哈利面前出现,出现时也注意不与哈利对视。哈利几乎能感觉到邓布利多教授对他的警觉、提防,这让他更痛苦了——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从一年级开始,邓布利多教授一直在保护着他、引导着他,他是哈利安心感的来源,只要邓布利多教授在,一切就可以放心,哪怕他曾谋划过什么,他对自己的保护也是真诚的……
哈利走过大厅,进入到凤凰社开会的专用房间。唐克斯正在安慰着之前从狼人聚居地归来的卢平:“……你是个狼人又怎么了,别在意,熟悉你的人都知道你有多么善良……”
哈利凑近了问:“怎么了?”
“今天的预言家日报,”卢平苦笑着指了指桌上的报纸,“头版头条说邓布利多放任狼人和巨人去上学。他直接揭开了我狼人的身份。”
哈利连忙给卢平一个拥抱:“别去看那些,莱姆斯,我们都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
“报纸写得不错,”卢平耸耸肩,装作非常轻松的样子,“我是说,预言家日报的蛊惑力又强了。”
哈利的目光掠过桌上的预言家日报。这份魔法世界最畅销的报纸几乎完全成了黑魔王的官方报纸,把邓布利多抹黑成一个老疯子,不断历数麻瓜对巫师空间的侵占,隐晦地鼓动着人们反对麻瓜。
哈利得说,写得确实非常有蛊惑力,就如同他对黑魔王的印象一样,那就像是伊甸园那条诱惑亚当夏娃吃下苹果的蛇,又好像希腊神话里西壬岛上专以其美色和歌声的引诱水手跳进大海的女妖。
哈利敏锐地感觉到了凤凰社的人心浮动。黑魔王快速蔓延的力量,凤凰社不断的后退与失败,以及所有舆论宣传里看上去就非常有道理的麻瓜威胁论——有一次他听到比尔在说“我们确实应该对麻瓜有所警惕”——而邓布利多似乎在忙什么特别隐秘的事,好多次凤凰社会议都不在场。
凤凰社的生活,确实与他所想象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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