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总是安静而舒适的,天色浅浅,竹林青幽幽的,太阳还未露面,花丛里草叶上一颗一颗小小的、圆圆的露珠渐次滑落,让宁静之中充满着生命的活力。
突然间,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扰动了一早的空气,几秒钟后,那脚步声停止,一阵口号声轻轻响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虽然昨夜睡得很晚,但是近来一直都是十分忙碌的卢芳还是早早地就醒了过来,走出卧室,却发现马娉婷的房间大开着,走近一看,床铺收的十分整洁,房间内的一切摆放都是井井有条,完全看不出有人睡过一觉的样子。
除了刚刚来到首都住在这儿的时候,马娉婷有些认床、不习惯,很久都没有见这个小丫头起这么早了。这么想着,卢芳已经找遍了其他房间,却仍旧是没见着马娉婷。这么早,这小丫头会去哪儿呢?
卢芳换好舞鞋,缓步走出房子,朝着别院后的小小竹林走去。还未走近,便听见了那已经有些微喘的口令声。看见马娉婷那熟悉的侧影卖力地动作着,卢芳暗笑着点了点头:这小丫头,还真是个实心眼的,昨天才刚刚告诫她,今天就知道训练自己了,孺子可教也。
没有出声打搅马娉婷,卢芳和她隔着一段距离,也开始舒展着身体,压腿,撑手,提肩一系列的准备动作,在卢芳做来就像是一只美丽蝴蝶在半空翩翩飞舞。
一刻钟后,当马娉婷结束了热身动作,扭扭脖子,甩甩腰臀间,才发现在她之后到来的卢芳,见卢芳娴熟地做着舞蹈动作,马娉婷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嘴角不自觉的就勾成了月弯弯,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离卢芳不远的地方。
下一刻,马娉婷轻轻以脚尖点地,每一次点地的时间都拿捏地分毫不差,韵律感十足。突然间,她周身一顿,仿若是小跑步一般,立刻在竹林中的那片空地里轻盈的跳跃起来,那种跳跃并不是比谁跳得高,而是一种慵懒的优雅的有节奏点步向前跑。轻跑跳跃间,马娉婷就好像一只森林中的白狐,悄悄地晃荡玩耍着。不急不躁。
卢芳这时的热身动作正待结尾,下一秒,怀中就跳进了一只可爱的“小狐狸”,拉住她的手轻轻跃动起来。
几乎是反射性的,卢芳立刻搂住了怀中娇小身子那软软的腰身。带着她转了一个圈,然后和她一起并步,再次转动,又一圈罢了,卢芳牵着马娉婷的手侧身快步摆荡起来,在竹林中。两只一大一小的“狐狸”轻巧的跃动着,柔美而轻灵,为微风习习的早晨增添了一份律动美。
两刻钟后。卢芳和马娉婷一曲罢,互相做了一个谢幕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这时,卢芳才笑着开口道:“不错嘛,婷婷这么快就决定奋发努力了,老师很欣慰。”
“我都是多亏了老师的提点”。马娉婷笑嘻嘻的,皱了皱小鼻子。“刚刚的舞蹈老师觉得怎么样?还不错吧?”
卢芳看着她卖乖的样子,顿时手痒痒地刮上了她的俏鼻子,“是啊,很不错,想不到婷婷居然会把快步舞和狐步舞糅合在一起跳,最初的那一霎那,老师的确是很吃惊,但同时有很欣喜,我的学生不是根木头,我教什么,她就只学什么。”
马娉婷见卢芳这么夸她,笑眯了眼,其实她也是看见卢芳早上也来练舞,一时兴起想要拉住老师跳一曲,因为快步舞的舞态轻松洒脱,步伐轻快自由,音乐逍遥流动加上其中又融合了芭蕾舞的韵律,跳起来很能呈现一种轻巧灵快的美感,很适合清晨安静的氛围,她就快步跳了过去。
可是为了不事先惊动卢芳,她又不能够动作太大,速度太快,于是她几乎是无意识间加入了流动感强,动作轻盈,平稳大方的狐步舞,显得自己悠闲而从容,之后再轻巧的跳进卢芳的怀抱,可以说马娉婷把这两种舞蹈糅合起来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
卢芳见她只笑却不说话,点了点她的脑袋,“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而已,小话唠怎么变成文静小美眉了?”
马娉婷吐了吐舌头,咬了咬唇,“才不是呢,人家是在回味刚刚的舞蹈,觉得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首都的舞蹈大赛,我想把准备工作做到最好。”
“老师相信婷婷哦,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问老师,老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卢芳看她如此用心,点了点头,调笑道。
马娉婷有些不以为然地睨了卢芳一眼,“我看,老师十次有九次都没有时间,我啊,还是把问题多积累一些,有时间一次性问完比较好。”
对于最近忙得不可开交的现状,卢芳也只能叹了口气,但她立刻就挺起胸,摸了摸马娉婷的脸蛋,“婷婷,你放心,最多还有一周的时间,老师的舞蹈部就可以做最后的修整,到时候,老师就能够专心的来教导你的舞蹈,你也可以在更专业的教室里训练了。”
也是,卢老师的舞蹈部落成是大事件,这关系着卢芳在卢家的地位,想着初来卢家的那个早晨,自己在陶然居里听到的卢芳的母亲秦雨和卢芳的妹妹卢芬的对话,马娉婷瞬间心就一沉,看那个卢芬对卢芳那么有敌意的样子,卢芳的舞蹈部真的能够顺利建成么?
微蹙着眉头,马娉婷抬头看向卢芳,正色道:“老师,你一定要小心身边的人,要注意有些人并不是那么乐意看你过得好,重回卢家的你,一定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说着,她有摸了摸尚自绑着纱布的左臂,“我只不过是走了运,解开了一小块翡翠就招来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老师要落成自己的舞蹈部,这其中牵扯一定更大,小心使得万年船。”
马娉婷说话间,卢芳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收紧,她默然了一会儿,静静道:“婷婷,你告诉老师,为什么说这样一番话,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声?”
再次咬了咬唇,马娉婷像是下定了决心,脱口问道:“老师,你信不信我?”
“我当然相信。”卢芳回答地毫不犹豫。
“那如果我和卢芬阿姨同时向你陈述一件实事,你是会相信我还是会相信她?”马娉婷再次问道,悄悄地瞟了卢芳一眼。
卢芳的面色有些微沉,眼眸低垂,半分钟后才轻道:“我会根据事情来自己判断,但我相信婷婷你不会对我说假话。”
“那如果那个事实是我和秦雨婶婶向老师你分别阐述呢?老师会选择谁?”
听到这里,卢芳已经猜到了一大半,她这个学生要说的也许就是有关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的事了,当年的事情,所有的真相,卢芳一直都在本能的拒绝,但是落成舞蹈部的这段时间,的确是三番四次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出现、莫名其妙的事情发。让她疲于奔命,昼夜不歇地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归结于此。
再加上上回俞越给自己的那个牛皮纸袋里自己所看到的一些事情,也许不再逃避,直面事实,是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抚了抚额角,卢芳沉沉地叹息一声,低语道:“婷婷,你说吧,老师……相信你。”
“老师,这些话真的憋在婷婷心里好久好久了……”
气氛随着马娉婷的述说而变得异常沉闷,当卢芳听到是秦雨破坏了自己和闫坤的婚事,是秦雨故做无奈逼着自己离开卢家,秦雨还和一些人有些不见人的交易时,卢芳只觉得整个脑袋被炸得一片昏惑。
“不可能,不可能……”卢芳嗓音有些颤抖,“她是我的母亲啊,天下的父母哪一个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幸福,她怎么可能故意把我逼离卢家,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婷婷,一定是你听错了,对不对,一定是小芬在诬陷妈咪,对,一定是诬陷,小芬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从小就喜欢和我抢东西,她一定是知道你在外面偷听,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分化我和妈咪,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说到最后,卢芳眼神中透漏出一股绝望的疯狂。
马娉婷看着卢芳这个样子,忍不住地落下泪来,她认识的卢老师,一直都是那么的坚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是女强人的姿态,那股气势和魄力不输给任何男人,那么地耀眼,那么地自信,曾经一度,她在心底偷偷地羡慕着那个霸气的卢老师,想着,如果前世的自己也像卢老师那样该有多好。
可是越是和卢芳相处,马娉婷就越是感受得到这个外表坚强的女人心底有多少隐秘的伤痛,以前不知道卢芳的家世,她无从得知那些伤痛的来源,可是自从来到首都,见到了卢家的一些人,又听到了那么私密的话后,她才懂得卢老师心底的伤痕。
当年一个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突然之间,就被母亲不知是何原因的又逼又求地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远离了自己朋友、亲人,又失去了一段本该属于自己的婚姻,那时候的卢芳是怎样的茫然与不知所措,也许对生活都充满了不知所谓。
等到十年后,已经快成为一个老姑娘的她会到卢家,却依然相信着自己的母亲当初的作为是为自己好的,也依然包容着妹妹所做的一切,即使屡次就快要面对现实,她却仍旧为自己的血亲找寻诸多理由想要逃避真相,谁又知道她的心里有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