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看着这样一个字,孟彰也是沉默。
会有人愿意去相信吗?方才孟彰提笔时候,真正想的其实是另一个字。
“人”,孟彰最开始想的是它。然而到孟彰的手开始带着那蘸墨笔杆移动的时候,一笔一划落在书纸上的却是这样一个“梦”。
这算是缘定,还是字卜?
可是……他方才提笔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借这一点灵光窥见些什么的啊!
他这是在梳理己身内外诸事,不是在做占卜。
孟彰微蹙着眉看了一阵,到底是将那只写着一个字的纸张仔细收入随身小阴域里。
不论孟彰先前的本意如何,这占卜结果总是到了他手上的,他不能不重视。
不过经了这一桩意外后,孟彰多少也消减了几分兴致。
他再简单地检视过这段时日以来自己对外间门杂事的种种处理后,便将那些字迹清晰的纸张通都收起来,自己另取了清水来洗去毫笔上沾染着的墨汁。
墨汁被清水冲淡去,原本还有些干硬的笔毫也在水中渐渐软化,最后柔和地舒展开来。
同墨汁一样淡化的是孟彰不自觉郁结的心绪,似那笔毫一般软化舒展的,也是孟彰那隐隐纠缠的心思。
待那些文宝被重新仔细放好的时候,孟彰就还是那一个孟彰,平静安定,不急不躁。
拿着《春秋》慢慢翻看,孟彰的心思更是沉淀了进去,只不断地揣摩手中《春秋》所收录的史料旧事,再无暇理会外间门杂事。
一直在悄悄留心着孟彰这边厢的小郎君小女郎们心里有些发怔,似乎莫名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面面相觑一阵后,一位小郎君暗叹一身,却是旋身坐了回去。他在自个儿案桌里翻找一阵,却是找出了一本《诗经》来。
“你……”
在他临近坐着的小郎君低低地呢喃,很有些犹豫。
那小郎君神色不动,只悄然对他传音。
“你心中有疑虑,我也有,但有一点……”
“你敢拿你心中的疑虑,去打扰孟彰小郎君吗?”
另一个小郎君无声沉默。
那位小郎君似是扬了扬唇角。
“真要是那么空闲,不若多看看书。但凡能从书典中多体悟一二道理,都是我等到幸事,不是吗?”
另一个小郎君听着,嘴角一时止不住地抽搐。
还不是吗?
那道理谁不知道?他是痴了还是傻了,敢答不是?
“是是是,这话说得再有道理不过了。多谢告诫,日后必有回报。”
那言下之意,谁还又听不出来了
?
饶是那正在沉淀思绪好认真看书的小郎君也禁不住被逗笑了一下。
“不必客气,应该的。”
孟彰的姿态太过平常闲适,纵然童子学学舍里的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心里连连生出些猜测,也仍旧是被孟彰的气机感染,不自觉地也放松了不少。
学舍里这些年岁不大却早早夭折的小郎君小女郎们便下意识地遵循着往常的习惯,或是低声说笑,或是随意玩闹。
整一个学舍的氛围平常又随意,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味。
童子学学舍的这边厢气氛相对闲适,学舍里的生员放松而随意,不代表离开了这学舍里往外间门去的那三人也能有同样的心情。
不错,这话说的不是旁人,正是正坐在弈棋楼三楼雅室里的王绅、谢礼和庾筱三人。
此刻的这三位太学童子学生员,正各自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家兄长的侧旁,肃着一张脸听他们的谈话。